这话虽然以反问的语气说出,可卢灿并没有等对方点头,又抬手做了个手势,“我一直致力于将虎博打造成一家既有欣赏性又有研究性的综合型博物馆。虽然来自中国的藏品很多,但……你知道的……基于历史原因,东洋不少藏家拥有数量不菲的中式藏品……我希望能够和这些收藏者建立联系,或者购买他们手中的藏品。教授先生……在这方面,你能帮到我,是吗?”
原来为这事?做艺术品掮客,算是李雪曼的老本行,他根本没意识到卢灿在套话,笑着挑了挑眉,“乐意之至!只是……现在已经错失最佳时机。”
“往前几十年,是收购东洋艺术品的黄金期。现在嘛……”他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东洋的艺术品回流潮,势头很大。那些人很有钱,想要买下他们的藏品,难度不小。”
卢灿耸耸肩,“所以……我需要人脉关系过硬的介绍人,你……显然是合适的人选……之一。鉴于让东洋藏家出藏不容易,我会根据藏品的品质,适当提高两到三个百分点的介绍费。”
欧美知识分子可不会因为谈钱就觉得有失颜面,听到卢灿提高中介费,李雪曼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行!我回头就将东洋老客户重新梳理一遍,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话题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东洋各大藏家手中的中国艺术品上。
虎园博物馆在东洋也有自己的艺术品收购网络,但相比经营四十多年的李雪曼,还是要弱不少,他提到的很多东洋藏家名字,卢灿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人家中的珍藏,有些一听就知道是好东西。
譬如有一位叫省言如云的收藏家,家中有一对疑似柴窑青瓷的百合花觚。
对于这位省言如云……卢灿根本就没听过,至于“柴窑”,那更是传说中的物件,虎园博物馆高达七八千件瓷器中,也未曾有一件!
李雪曼却言之凿凿。
他在四十年代末曾经上手过,当时省言如云说是柴窑瓷器,而李雪曼等人认为是汝窑精品,双方未曾达成一致,导致交易失败。事过多年之后,随着李雪曼接触汝窑器数量增多,越发认为,当初那对青瓷的百合花觚,还真有可能是柴窑器!五十年代末,李雪曼再度造访东洋,特意去了一趟札幌,准备出手买下这对百合花觚,却被邻居告知,省言如云已经去世,二代如云搬离札幌,具体下落不知。
还有一位名叫藤田川成,家中藏有唐代金碧山水大家李昭道的绢本《海岸图》。
这又是一幅卢灿在《宣和画谱》上见过名称,却一直被认为失踪的大作!
李昭道是唐代著名画家,其父亲为李思训,父子二人都是金碧山水的集大成者。
至于这位藤田川成……卢灿同样没听说。这次,他忍不住追问,“这幅画呢?你亲眼见过?交易成功没有?藤田家会出手吗?”
连续几个问题,让李雪曼哑然失笑,抬手点了点卢灿,“这幅画我见过。”
“是真品吗?”卢灿立即问道。
“当时我们也不确定,否则也不会错过这件藏品。”李雪曼摇摇头,表情遗憾,“藤田是个古老的姓氏,藤田川成原本经营盐田,战后资金紧张,他联系我们,想出手一幅祖传画作来摆脱危机。可惜,当时我还年轻,对唐画没什么经验,同去的几位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他的要价……也超出了我的心理底线,于是……”
他摊摊手后,再度遗憾的摇摇头。
“你还有藤田川成的联络方式吗?肯定有的,对吧!”
卢灿的急切模样,让李雪曼再度笑将起来。
“是有,但没用!”李雪曼摇摇头,“藤田家族度过危机之后,在1954年成立藤田美术馆,这幅画作为镇馆之物,平时连展览的机会都很少,更不用说出售。”
我去!原来是藤田美术馆呐!这家美术馆卢灿知道,位于大阪,其展出的各色艺术品,精美绝伦!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藏有一幅唐代金碧山水大作!
卢灿遗憾地摇摇头,似乎在感慨,“东洋收藏的中国艺术品,真真是深不可测,啧啧,也不知这些艺术品中,有多少来自于那场该死的战争!记得当年政府还组织一帮人去追溯被抢艺术品……这帮蠢货,什么也没追回来!”
这话听着像一位愤青的感慨,很符合卢灿的年纪,并不让李雪曼意外,但卢灿接下来的话,让他一怔——“诶,教授,听你的意思,战后那段时间,你在东京,对当年的中国追溯文物一事,了解多少?能给我说说吗?也算长点见识。”
层层铺垫,这才是卢灿此行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