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无意中便发现了这躲不掉的小树精。
确实是精,连人形都化的虚虚渺渺,若游魂一般。山中岁月过的缓慢,沈珏倒是与它相识了,偶尔也谈谈天,不曾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惜这话让伊墨一说,活生生就被扭曲的变了味。
沈珏解释了一下,看向柳延,柳延眼神是正直的,闻言道:“那更好,我们回山,你也见见朋友。”
伊墨漱口毕,道:“你想将它收了房也可,将来也有人陪。”
沈珏哑了许久,才回击一句:“要收您收,我爹同意,我也不介意多个小爹。”
柳延闻言轻叹一声:“我这爹做的不好,你嫌弃也是应该。”话说的平平静静,眼底促狭一闪而逝,明摆着欺负自己儿子,且从中得了许多乐子。近墨者黑。
沈珏急忙喊:“哪有的事!”
伊墨在一旁快活的添油加醋:“我是见它对你有心,你不愿意就作罢,平白嫌弃你爹作甚?”
“我……”我哪有!
一家子正在热热闹闹的斗嘴时,院门被叩响了,铜环砸在门板上,“砰砰”作响。
斗嘴声立时停下,沈珏端了水盆出去,将水泼在院中,放下木盆去开门。院门打开,来客是季乐平。
几天没见,这人几乎瘦了一圈,眼里布满血丝,神情颓靡沮丧,似是受了许多煎熬。这样子确实有几分可怜,沈珏犹豫了一下,放他进了庭院。
“你候着。”沈珏说着去找柳延。
柳延虽未出屋,却已经从伊墨处得知来客是谁,正忖度要不要相见,此时房门被推开,沈珏探头进来道:“爹啊,是季乐平。”冬日的阳光不够温暖,光线却灿烂,照在门畔的青年脸上,面容英挺,笑容璀璨,似乎是无忧无虑。却不知道房里的爹爹,硬生生从他状似无忧的脸上,瞅出了两分忐忑的端倪。
只一眼,柳延就知道了沈珏的心情,七分彷徨不安,三分茫然无措。这半年来,将自己内心藏着捂着的,还有沈珏——伊墨余生半年之期,半年后这个家只怕会烟消云散。沈珏内心的忐忑,只怕比他们更甚。柳延知道,他一直是个恋家的孩子,否则也不会跟着伊墨寻自己,一寻就是百年。
转瞬间便有了决断,柳延笑了一下,淡淡道:“你去告诉他,季玖尸骨早已入土,让他回去吧,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沈珏闻言惊疑片刻,道:“若是他不肯走?”
柳延一瞪眼,道:“赶人都不会了吗?”
沈珏一溜小跑,赶人去了。
沈珏一走,柳延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桌上茶盏,容色恬静,只有羽睫偶尔轻颤一下,遮住了眼。
活着便是这样,有许许多多为难的地方,在无数条岔路面前,总要有人做出抉择,从哪里开始,往哪里去,一路与何人为伴。
三生三世,他做了许多这样的抉择,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对的,自然也有错的。而不论好与不好,对或者错,一路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这两个人。不论他做出抉择时,给他们带来多少伤痛,想要陪伴的心情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这样一份心情,便抵得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