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们?也不是能相谈尽欢的关系,今天?已经是他们?说最多话的一天?了。
山路迂曲,谢景聿被颠得没了脾气,他抿直了嘴,闭上眼睛。在这当口,他忽然想起林粟之前和周与森说她每天?走路上学的事。
就是这条路。
谢景聿缓缓睁眼看向对面,视线相触的那?刻,林粟率先别开了眼。
“你……”谢景聿开口,因为干渴,声音微哑。
“嗯?”林粟回头,表情疑惑。
谢景聿喉头一动,说:“今天?谢谢。”
谢景聿一向有教养,林粟是知道的,她很有分寸,客套地回道:“不客气,我没帮上什么忙。”
公事公办的口吻,不带一点私人?情绪,明明之前她也是这么说话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谢景聿这回听着,心?里不太?舒服。
究其?原因,大?概是今天?和之前不一样?,他这次说的话是不带芥蒂的,但林粟不是。
她还是很谨慎、提防。
谢景聿垂眼,看向林粟手中的草蜻蜓,眸光微动,问:“这只蜻蜓……卖吗?”
“啊?”林粟睁圆了眼,表情错愕。
谢景聿见她发懵,反倒勾了下唇,说:“我想要。”
“这只编的不好。”林粟想了下,说:“你要是不赶时间,一会儿我可以给你编一只新的。”
“不用。”谢景聿盯着林粟,笃然道:“我就要你手上的这只。”
林粟没想到谢景聿这样?的小少爷会对草编这样?的乡野玩意儿感兴趣。
“不卖吗?”谢景聿问。
林粟摇头,她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抬起手把蜻蜓递过去。
“送你了。”
谢景聿掀起眼睑,目光轻落在林粟的脸上。
“为什么?”他问。
她刚才不还和他客客气气的吗?
林粟被问住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做得不好,拿来卖会良心?不安。
但要是这么回答,显得她是做坏了才拿来送他的。
她想了想,忽记起了之前孙圆圆说的话,便看着谢景聿,认真地说:“蜻蜓在茶岭是好运的象征,我把它送给你,预祝你在月底的预赛中能取得好成绩。”
谢景聿怔忪。
他注视着林粟,她的眼睛在发亮,好像此?时天?上闪烁着的启明星。
时值八月,酷暑时节,天地?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种蒸腾的热气中,摆脱不得。
茶岭的采茶工出太阳了要骂,说老天爷晒死?人不偿命,下雨了更要骂,说老天爷看不得人好,生生断了活人的财路。只有阴天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才会平和一些,但也要骂,不骂老天爷,就骂家里不争气的老爷们儿、兔崽子。
只要能采茶的?天气,林粟都跟着孙玉芬去茶园,她是采茶工里最年轻的那个,也是最沉默的?那个。
明明她最该痛骂天道世道的不公,但她没?有。
林粟白天在茶园里干活,晚上回家还?要做家务,林永田和孙玉芬也没?少?把气撒在她身上。
她隐忍着,蛰伏着,掰着手?指一天天地?数着日子,期待高二开学。
日子从刀尖上滚过?去,时间总算是到了八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