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喝了口粥:“这粥不错……挺象咱们家那儿的口味。这是你们大厨房做的?”“不是,大厨房里的人都是北方人,这是老太太的小厨房单做的,刚刚送过来。”玉林轻声说:“我觉得,这么和姐姐在一块儿吃饭,好象又回到以前了。在家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回我病了,姐姐就让厨房做了我喜欢的粥和小菜,端过来陪我一块儿吃,好象……也是这么个天气,下着雨……”又林也有点模糊的印象,只是记的不象玉林这样清楚。饭桌撤下去,玉林陪着又林说了会儿话。她不能久待,可是却一时也舍不得走。又林催着她,她才站起身来:“那我过几天再来,姐姐你好生养着,再给我生个聪明伶俐的外甥。”话一说完她赶紧又补了句:“外甥女儿也好。”又林笑着催她:“行了,你快走吧。”这个孩子虽然来得突然,可是她却也冲淡了又林的悲戚,为了这个孩子,又林也得好好保重。送走了他们夫妇二人,朱慕贤才进屋来更衣。又林问:“你们怎么一块儿回来的?”“我刚一出大门,杨兄就在门口等着我呢,郡主坐在车里头,一定要过来。”“你们用饭了吗?”“用过了。”朱慕贤换好了衣裳,趿着鞋过来坐在床边,手轻轻虚按在她的小腹上:“今天觉得怎么样?”“好多了,也有胃口吃东西,精神也好了不少。”“那就好。”“你呢?宋学士没说什么吧?你那些同僚们呢?”夫妻俩正说着话,听到远远传来的哭叫声,夹杂在雨声中,听得不甚清楚。又林怔了下,朱慕贤站了起来。他们院子靠东墙,经常能听到外头坊市的动静,至于朱府里的其他院子,倒是不大听得见动静。可是这声音听着不是外头传来的――天都黑了,又下着雨,坊市早散了。听起来象是府里头的动静。“没事儿,你放宽心,别多想,我去看看。”“你当心,下雨地上滑。”朱慕贤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当心着呢。”事实上,不用朱慕贤出去,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有哭喊忄骂,只隔着一扇门,听得异常清楚。朱慕贤皱了下眉头,让人去开门。“少爷,这一听就是麻烦事儿,咱们……”“开吧,都跑到咱们门口来了。”胡妈妈让人去把门开了半扇。门前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门前的几个人也看不清楚脸。胡妈妈站在门口,瞅着几个仆妇、婆子把一个女人按倒了拿绳索要捆,那个女人一抬头,仿佛见了救星一样喊起来:“四少爷!四少奶奶救命!我是冤枉的啊!”站在门口的人明明是胡妈妈,可是她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四少爷和少奶奶。朱慕贤根本没有露面,一直站在门扇后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那个女子一喊,本来要去堵她的嘴的人倒不好去堵了,支叉着手站那儿。那女子往这边挣着,还真让她给挣脱了,往这边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四少爷救命!”胡妈妈抬了抬下巴,桃缘居的两个仆妇立刻过去把她架住了。胡妈妈问了声:“这是谁啊?”后头有人应了声:“看着象是三少爷屋里的刘姨娘。”“哦,那给三少奶奶送回去吧。刘姨娘怎么也想不到胡妈妈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尖声哭叫起来:“我是被他们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干!四少爷、四少奶奶,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朱慕贤早就知道刘姨娘是个麻烦。如果不是和二房关系微妙,她的身份又是堂兄的妾,朱慕贤早早会想法儿拔除这个麻烦。让她这么一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夫妻和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呢!朱慕贤虽然年纪轻,可是经历过的坎坷波折并不少,再加上朱老爷子的言传身教,他绝不单纯以为今天这件事情是偶然的。且不说这会儿的天气,下着雨,四下里都昏暗一片,刘姨娘怎么会正好跑到桃缘居门前来。就说她身后跟着追来的几个人,个个儿都不是善茬,能让刘姨娘跑了这么远还大喊大叫的惊动人?朱慕贤根本不用费神就可以断定,这就是冲着桃缘居来的。这是什么人想把脏水泼给他?刚才那种情形,就算他不让人开门,别人只要有心抓把柄,自然还会有另一套说辞。为什么不开门?肯定是心虚呗。如果不是心虚,听见外面有不寻常的动静,哪会毫无反应呢。而现在开了门,刘姨娘那话听着又着实有很大歧义,由不得人不想歪。为什么刘姨娘跑出来哪儿都不去单往桃缘居跑呢?为什么不找别人救命要找四少爷夫妇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这样折腾是何必?前些日子回于江,虽然待的日子不长,事赶事儿,可是朱慕贤很喜欢李家。岳父岳母也好,两个小舅子也好,都透着股亲,透着真。亲亲热热的在一块儿,那才象是一家子人。其实以前他也有这种感觉,在李家待着,就觉得自在,舒坦。倒是回了自己家,反而有更多的顾虑。胡妈妈看了看少爷的脸色,得了他的示意,对门外头的人说:“你们的人,你们带回去吧。”那几个仆妇总算动了,一根绳把刘姨娘捆了堵了嘴拖走了。门掩上了,不过朱慕贤知道这事儿没完,今天这只是个开头。要是平时,这些小动作他也不在乎。可是妻子现在正怀着身孕,丰太医也说了,这会儿正该好好静养。不管在背后做手脚的是谁,正撞在这个时候,朱慕贤都绝不能容忍。外头的动静大,又林也听见了,只是不那么真切。“什么事儿啊?”朱慕贤坐了下来:“是三哥的妾,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已经让他们带回去了。”“刘姨娘?”朱慕贤从前和又林提过一次刘姨娘的来历,不过陆秀云母女的事时隔多年,又林也没放在心上。“是。”又林马上想着:“是不是三房的……那个丹菊……”“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但愿不是。”虽然说丹菊是三房的,与他们不相干,可是如果她出了什么好歹,毕竟兆头不好。再说,朱长安成亲几载,好不容易丹菊有了消息,朱慕贤也希望堂兄能得个子息。就算是庶出,那也总是朱家的子孙。可是打一开头朱长安跟他说这个喜讯儿,约他喝酒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丹菊这个孩子,怕是很难养得下来。去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果然是丹菊出了事。说是吃过了晚饭没一会儿,丹菊就腹痛,下红,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说是可惜了,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男胎。若是没有晚上门前头闹的这一出,朱慕贤这会儿也为朱长安觉得遗憾。可-这会儿他且顾不上这个。安慰了妻子陪她睡下,朱慕贤却着。果然第二天,这事儿就阄腾起来。二太太盼着抱孙子,这几个月来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还是期望落空。其他人都是刘姨娘嫉妒丹菊,还有人说看见刘姨娘动了给丹菊送过去的饭菜。刘姨娘被捆了一夜,披头散发,花容失色,到了二太太面前就一迭声的喊冤。大太太本来是要看二房的热闹,要说二太太抱不上孙子谁最开心,大概非大太太莫属。刘姨娘昨天晚上还有力气叫嚷,现在嗓子也哑了,人也没力气了,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冤枉,丹菊这阵子都是自己在屋里吃饭,做饭的、给她送饭的,准备碗筷的,还有喝的茶水—-—谁都能动手脚,为什么非一口咬定了自己?二太太恶狠狠地问“那你去动那食盒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