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自己找死么!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她一个姑娘,能和那种人有什么来往?这简直想都不用想!当初他爹要把闺女推入火坑,她还哭着喊着会跑,现在却自己就跳进了火坑了!那伙混混地痞虽然没有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当然,更多的是做了没有被捉到把柄。这些人总是有些顾忌,其中很多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们也没有在于江有多少劣迹。不吃这口草倒不是他们特别讲理,乡里乡亲的不好下手。而是这儿是他们的栖身之地,把这儿也祸害了,最后无法容身,对他们自己没好处。对这些人,李光沛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开铺子做生意,尤其是还要跑船,和三教九流的都要打交道,码头没少拜,堂口也没少烧香。关于李心莲为什么会和那些人有来往,四奶奶是内宅妇人,只一时想到她失足,被人骗了身子之类的,李光沛想的却不那么简单。刚才知道这消息的的。可是谁能说自己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起码在又林出嫁的那天,看到的李心莲……对又林来说就已经十分陌生了。她也不会想到那件差不多被她忘记的小事,会和李心莲有什么关系。当时磕的伤早好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那件事也快湮灭在记忆深处了。即使想起来。也是因为那时候正好见了朱慕贤。朱老太太正跟孙媳妇一处说话。因为收拾东西,有许多带不走的,就分送给亲戚邻里了。每个女人都有衣箱,里面装满了心爱和曾经心爱的衣裳。朱老太太也不例外。而且从那些衣裳的颜色、质地、式样来看,朱老太太年轻时必然十分爱俏,且性格很是奔放。有一只箱子里装的衣裳。不是大红就是大紫,还有那种特别艳的绿。上头绣的花也是光彩夺目,不是富贵牡丹也是类似的纹样。朱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那会儿不懂什么是好衣裳,觉得料子贵,颜色亮,绣得好就是好了,就是有身份的人穿的了。后来让人笑话了几回才知道,这一看就是暴发户穿的。这些都一起做的,可不便宜,咬牙狠心做了,结果都没穿出去,又舍不得扔,就一直收箱子里。还得年年翻出来晒整,真是自找麻烦。”的确,穿又穿不着,扔了又白瞎了这么贵的料子,这种衣裳也不能拿去赏下人,于是就这么一年一年的压了下来。又林知道,朱老太太出身也不算高,后来乍然成了官太太,要和人应酬往来,必然不习惯,肯定吃过苦闹过笑话的。看她平时不小气,可也不奢糜,从来没有做了干的要吃稀的,有了绫罗又要穿绸缎的那样的人。又林觉得她和这位太婆婆是很对脾气的。可是自己的婆婆……就不那么容易讨好了。又林做了投她所好的拿手菜讨好她,朱大太太也就不咸不淡的夸几句,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又林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讨好,也不灰心生气。反正来日方长,她又不是长媳,按现在俗例,朱大太太将来肯定是跟着大儿子过活,她只要大面上尽到个本份就行。长子长媳担的责任重,相对的,在家产承继上头,长子可以分到七到八成,其中包括祖宅、田地、还有其他产业。这时候不讲什么诸子均分,这也是为了家族延续。倘若诸子平分,下一代再平分,那分不了几代,一个颇有底蕴的大家族就要瓦解冰消了。这时代个人的力量太小,声音也太小,凝聚在一起才有力量。所以一姓的人往往聚族而居,田地也都连在一块儿。当然,人多了难免是非也多,比如李心莲那一家子。朱家的亲戚里头也有这样的人,又林也见过,有人趁着朱家办喜事,上门来打秋风的。坐下了就哭穷,昨天又林去大太太那儿的时候,还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在那儿喋喋不休,说得那个惨哪,似乎家里眼见就揭不开锅了一样,大太太已经下了逐客令她还是当听不懂,就坐着不动。当着儿媳妇的面儿,大太太好不尴尬。又林很是识趣,权当什么都没听到,先避开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过去。本来大太太找又林过去,是想敲打她一下。虽然是新婚夫妻,可也不能不为着丈夫的身体和前程着想,闺房之事也要有所节制。妇人当贞静自重,可不能有放荡淫行。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当主母的人要贤淑恭俭,才能服众。可是被那打秋风的穷亲戚那么一扰,大太太也没心思说这些了。她心里头还是没把又林也当成朱家的人,而偏偏让她看见了朱家人也能干出这么没脸的事来,觉得折了颜面。其实又林真没那么想,谁家没有穷亲戚?就是皇帝家也有,何况他们这种平头百姓?于是大太太另找了话题,说起要是到京城该怎么安置的问题。朱慕贤原来在京城的时候岁数小,也没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就是大太太院子旁边砌了墙,单开了门,里头也就三间屋子。现在他成了家,院子里这么多人,那是绝对挤不下的。当然,这些详细情形不是大太太费劲的说,而是范妈妈殷勤的替她说的。“空着的地方,也有。一处是靠东边,那个院儿里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地方还算宽敞,就是靠街近了,怕是不大安静。还有一处是靠后院儿,这个倒是安静,地方比东边的还大一些,出门就能看见花园的假山,就是屋子旧了一点儿,空了好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