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毅没料到她们在这儿,愣了下,放轻声音:“没、没事,小伤。”“我去拿碘酒,得消个毒。”马艳艳回头就往村办公室那走。曲思远站起身,犹豫了片刻,小声问:“损失大吗?”曲毅看了她一眼,沉默着点头。台风过境,到处都是腐烂的植物残骸和损毁房屋、用品的残骸。白鹭山虽然不靠海,山地的地形雨却异常丰沛。一周之后,迎来一个放晴的清晨,只一个上午,又因为巨大的蒸发量而积蓄了一场大雨。通往玫瑰村和滑翔伞基地的山道损毁严重,防护网破损了好几处,护栏也断了好几处。玫瑰村房屋倒塌了四五间,其中也包括了储藏着曲思远百万滑翔伞的蒋永军家小超市、刚装修好的阿聪奶奶家……曲毅家房屋完好,桔林却全是落果,仅存的果子大半都开了裂口,远远望去,犹如一张张狰狞的大嘴。曲大河家的果树自然也没逃过这一劫,曲老爹拄着拐杖走到田埂边,呆呆地坐了半天,再没有了和蒋永军吵架的气势。开目不见路(一)停滞【……开目不见路(一)曲思远在银幕、书上、新闻里看到过无数“灾后重建”的故事。小行星撞击地球,动物们千里迁徙寻找新家园;超级大地震后紧跟海啸,男女主角力挽狂澜极限救援;洪灾肆虐,子弟兵背着群众紧急撤离……桩桩件件,全都比白鹭山遇到的严重多了。然而,落在别人身上,尚可以记录数据,理智分析解决途径。落到自己身上,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打击。灾后清理工作,是在台风过境之后的大晴天开始的。镇上派了专门的工作组来清淤,还向市里申请了灾后重建的专用款项。天气还这么炎热,正是传染病高发的季节。光是山道的清理和加固,就花了一星期左右。玫瑰村的清淤工作开始之后,受灾群众们开始跟着清淤车辆上山曲思远也终于跟着曲毅等人一起上了山。眼前的玫瑰村说是满目疮痍也不为过——塌垮的山体在暴雨的冲刷下,融成黑黄的泥浆,冲得到处都是。淹死的家畜和家具、锅碗瓢盆堆积在一处,发出阵阵恶臭。蒋永军的小超市完全倒塌了,小院里到处都是碎裂的玻璃柜、家具、塑料瓶和淤泥。挖掘机挖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挖到一截伞绳。十几顶伞具加配件,无一幸免。曲思远穿着高筒套鞋,满手泥泞地站在院子里,有些茫然,也有些绝望。太阳晒得头顶、脸颊和背脊火烧一样发烫,苍蝇和蚊虫在眼前嗡嗡叫着打转。蒋永军一个大男人哭得鼻子都红了,蹲在砸变形的冰柜前抹眼泪。曲美丽没搭理他们,埋头翻检挖掘机挖出来的那堆东西。几十箱啤酒,一共挑拣出3瓶完好无损的。烟是彻底泡毁了,食盐和薯片竟然有不少包装完好的。曲美丽当宝贝一样拿到一边冲洗,晾晒到新拉起来的晾绳上。曲思远在兜里掏了掏,掏出十块钱,跟曲美丽买那三瓶啤酒:“嫂子,都给我吧。”曲美丽愣了下,叹了口气,一口气把酒都开了,分了一瓶给曲思远:“钱什么钱,算我请了。”蒋永军仰头看了她们一眼,呜咽一声。曲美丽踢了他一脚,把最后一瓶就塞他手里:“喝完就干活去!那几床被套都是新的,你得给我洗出来,还有电三轮,电瓶换了也能用,你去洗!”蒋永军揉揉鼻子,看着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入肺腑,有股浓重的泥腥味。曲思远喝完了酒,重新戴上手套,继续帮着他们一起清理挖出来的杂物。大约酒真的能壮人胆,蒋永军喝完了啤酒,当真把电三轮冲洗干净了。临近傍晚,他还去文化礼堂那找曲毅领了消毒药粉。淤泥被连夜运下山,挖掘机作业了好几天,大量废墟也都被清理了,没了房子的人家几乎都就近安置到了村民家里。马艳艳热情地关心了曲毅的“伤口”几天,也不得不和他们挥手告别,回去安抚客户。曲思远趴在曲毅家2楼西灿客房的飘窗上,看着驻村小刘带着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沿着村里的小路一家一家喷洒消毒药水,连村里的水井都被放过。“关紧门窗,关紧门窗!尤其是厨房的门窗,洪水泡过的东西要仔细消毒……”村口的喇叭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通知,夕阳照在倒塌的房屋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曲思远正看得出神,胳膊突然被拽住,被一把拉进屋内,飘窗上方的小窗也被“砰”的拉紧。江远路应该是刚冲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蹙着眉看着她:“没听到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