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攥住手掌,几近无声地开口:“对不起。”声音虽然轻,江远路显然还是听到了。他垂下眼睛,把断裂的棉棒扔进垃圾袋里,发出“簌簌”的声响。曲思远当然不指望他能回上一句“没关系”,她自觉地微侧过身,打算下车主动消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消失,还真违心跟人交往?“坐过来一点。”江远路的声音蓦然响起。她愕然回头,他却连头也没抬,埋头在药箱里翻找,仿佛压根没出声一般。曲思远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走也不是,留似乎也不对,呆呆地坐在原地。江远路终于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一把半个手掌大的剪刀、一片未拆封的便携敷料贴、几支未的拆封的碘酒棉签。这是……要给自己的膝盖上药?曲思远松了口气。江远路往她这边挪了挪,动作熟练地剪开她膝盖附近的裤子,拿碘酒消毒。车内空间有限,挨得近了,便连呼吸都咫尺可闻。曲思远移开视线,手撑着座椅微微后仰,拉开了点距离。江远路瞥了他一眼,撕开敷料贴,有些用力地贴到了她膝盖上。曲思远疼得直缩腿,他把东西一收,直接扶手箱间跨过去,坐到了驾驶座上,发动车子。车内又安静下来,车灯照着小路两侧耷拉着脑袋的玫瑰,弥漫着一股颓然的绝望之美。玫瑰村本来就不大,他驾驶技术又好,没几分钟就到蒋永军家。小超市生意兴隆,曲美丽在给人打烧酒,蒋永军拿个小本子在盘货,没人留意到他们。她拉开车门,驾驶座的人终于再一次出声:“带上伞。”撑开伞,其实也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她站在屋檐下,看着车子往前溜了几米,又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江远路有些阴晴不定的脸。江远路:“少吃辛辣,多喝热水。”曲思远:“……”曲思远一晚上没睡好。她一闭上眼睛就是江远路垂着头给她处理伤口的模样,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一翻身就牵动到伤口。折腾到快天亮,才勉强睡了个把小时。隔天还是下雨,曲思远醒了也懒得动,靠着床头捧着手机慢腾腾地刷。曲毅又冒雨去桔园了,拍了不少青涩的果子。大河他爹的果树料理得明显没他的好,光看照片都能看出差异来。马艳艳换发型了,自拍照拼齐了九宫格。那史估计是在撩新妹子,居然发了酸唧唧的梨花体,还配了张特别小清新的主伞照片。……江远路的头像沉寂在聊天框底部,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快10点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曲思远以为是曲美丽,懒洋洋道:“美丽姐,我不吃早饭,你们吃吧。”没人应答,敲门声继续执着地响着。曲思远无奈,跳下床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到门口:“美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呆愣地盯了站在外面的江远路几秒,砰的把门甩了回去。头发没梳!脸没洗!睡裙里面没穿内衣!曲思远控制住要尖叫的冲动,冲到衣柜前换衣服,对着镜子匆促地扒拉了几下头发,这才再一次拉开门:“江、江……你怎么来了?”江远路晃了下手里的文件袋:“找你讨论下下一期培训班的事。”说完,又举起另一只手,“曲妈妈早餐做多了,让我给你捎些。”既然是冲着正事儿来的,那就不好拒绝了。曲思远把人让进屋,拉了椅子请他坐下。坦白说,其实压根没什么好讨论的。新报名的学员一共就只有阿聪一个,想什么时候开始教都可以。江远路似乎早有准备,简单问了几句阿聪的情况,又把飞行基地的东西拎出来聊。曲思远嚼着包子,听他一样一样分析,意外地觉得踏实。这才是她所熟悉的江远路,理智、聪明、运筹帷幄……她吃得用心,听得也认真,冷不丁江远路抽了纸巾来擦她嘴角的油渍,竟然也忘了躲。江远路这一下动作自然之极,擦完把纸往垃圾桶一扔,又翻一页:“我们承办比赛的硬件其实是可以的,主要欠缺的还是经验。”曲思远含着那口包子,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接下来一连三天,江远路几乎天天到蒋永军家3楼报到。曲美丽和蒋永军这对夫妻房东就跟不存在似的,既不会通知她来客人了,也不阻止他长驱直入。人来了也就是带个早餐,聊聊基地发展。她10点起床,他9点上门。她8点起来,他7点已经来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