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心里又没有底,他不知道杜秀青会不会念在当年的旧情上,真正在关键的时候拉自己一把。
有些女人,对待自己往日的旧情人,不是提携,而是想尽办法打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解心头的恨,才能显示她的能耐和地位。虽然他们之间的分道扬镳是她的主动选择,是她背叛了他,可是,对于现在身居要职的她,他心里没有半点的把握,她是否还对自己存有一点点的感情,还能忆起往日的温存,对他施以一点点的恩惠?她经历的男人那么多,早已不是当年自己爱过又恨过的女人,她的内心已经变得无比坚硬,应该是百毒不侵了吧?再说,若要自己去求她,让她来提携自己,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当年被人家抛弃,内心的伤痕还那么明显,如今却要舔着脸去求这个当年在自己身下迷离呻吟,如今在自己头上掌控一切的女人?
朱大云觉得自己无法做到,无法放弃男人内心的自尊,去祈求一个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女人的怜悯,如果要自己这样去求她,他宁愿不要上这个台阶!
这样想着的时候,朱大云的内心立刻又气馁了,他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来领导自己呢?如果换做别人,他还可以做到去烧香去拜佛,去抱大腿,可是,对于这个女人,他无法在心里把她等同于别人,心里那种被打败的情结再次撞击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释怀……
朱大云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下去一大杯,叹了口气,说:“大哥,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希望……”
冯永斌看着刚才还信心满满的朱大云,突然间的情绪来了这么大一个跳转,知道他的内心又在想什么了,这个傻小子,还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啊!
“大云啊,你怎么没有希望,你说说看?”冯永斌问道。
“唉,大哥,我和她的事,你也知道……不瞒大哥,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无法真正原谅她,你上次在这里也跟我说过,要让一切都过去,原谅她,也就是宽恕自己。可是,说起来容易,真正要做到却是很难啊……从她到宣传部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坦然面对她,要摆正心态,要好好工作,要抓住机会,可是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是无法面对的,你也知道。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挣扎,她也旁敲侧击地和我谈过,我才慢慢能进入工作的状态。大哥,我心里的苦,没有人知道啊!”朱大云低着头,颓丧地说道。
“大云,想听大哥说句实话吗?”冯永斌看着朱大云说。
朱大云抬起头,看着冯永斌。
“大云啊,你想错了。从我的角度来看,秀青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背叛了你们的感情,这是事实。可她的内心也痛苦,这么多年,她一路走来也很不容易。尤其是他的老公,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她老公生病,对于她和她的家庭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可是她依然坚强地挺过来了,对她的老公不离不弃,据说还要为她爱人捐肾,这件事在余河官场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这样的女人,她是念感情的人,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管当初她离开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依我的判断,她心里还有你们的感情,尘封起来的记忆,永远都不能抹去。她对你的愧疚,一定会有所弥补,我觉得这次你一定有机会,她会给你这个机会。当然,如果你能主动和她谈谈,表达一下你内心的想法,估计这个事情就更靠谱了,她不会驳你的面子,会给你这个台阶的。”冯永斌说。
“大哥,我也这样想过。你说不要等待机会,而是要主动创造机会,可是在她面前,我无法做到,真的,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被一个女人伤害过,就这样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无法面对。可是,我无法说服我的内心,无法放下内心的曾经的屈辱和现在的尊严,去向她要这个职位。”朱大云说。
“大云啊,听大哥一句话,放下吧,一定要放下,就当你们之间那段经历,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谁没有青春年少的轻狂,谁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可是有几个人能有刻骨铭心的爱恋?你和她虽然没有修成正果,但是这段记忆,留在你们人生的历程中,应该是美好的,而不是痛苦的。多想想她的好,把这段记忆变成美丽的回忆,你就能坦然了,你就能释怀了。你说你无法在她面前争取这个职位,那就暂时不要强求,不过,认真干好工作,踏实经营自己的事业,这个态度,你一定要做到。做好你该做的,才可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冯永斌说。
“谢谢大哥,我会的。我想还是听天由命吧,给与不给,都取决于她,我不想去主动争取。看看我的命中有没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朱大云说。
“大云,要相信自己会有好运!”冯永斌举起杯子,和朱大云碰了碰。
“好!”朱大云眼神笃定,仰头喝完了杯中酒。
冯永斌的调令果真在国庆后到了县委组织部,半个月后,他所有的手续办理完备,正式离开了余河县委宣传部,去到了古南日报评论部,任职副主任。这一步,对于冯永斌来说,其实是一个质的飞跃,是他人生的裂变和升华。当然,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多年以后,当他回过来头看自己当初的选择,才知道这是多么的明智之举。
冯永斌的调离,使宣传部的人事结构出现了转机。对于这个职位的争夺,杜秀青没有想到,会有这么激烈的一个演绎。
冯永斌的调令刚到县委组织部的时候,张敏第一个就知道了,当天晚上他就来到了杜秀青的家里。
杜秀青微笑着把他迎进了家门。方鹤翩看到她的部下来了,和丁光信带着子安去了二楼。丁志华本就在三楼休息。
只见张敏提了一大堆的东西,有烟酒有玩具还有补品。
“张主任,请坐!”杜秀青拿出茶具,准备给张敏冲茶。
“杜部长,丁主任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吧?”张敏问道。
“挺好的,现在就是定期到医院去做检查,目前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他自己也感觉身体比以前好了,是妈妈的肾和他匹配,母子连心也连肾,所以好得快。”杜秀青笑着说。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丁志华现在还在家休养,并没有上班,每月都要定期去做检查,康复阶段也还在服药,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比以前好多了。这是让丁家所有的人都无比欣慰的一件事。他们没有被劫难击垮,而是在劫难中新生,这个家庭,经历了风雨,终于又归于平静和幸福的原样。
方鹤翩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如果不是她自己说,没有人会感觉到她的身体像少了一颗肾的人,一切都很正常,与捐肾前没有什么两样。当然,现在的方鹤翩也成了丁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丁光信把所有的家务都包揽了,方鹤翩只要陪陪子安,安心养好身体。
“丁家真是有福气的家庭。”张敏说,“有福之家才能安然度过难关。杜部长,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让人羡慕。”
“呵呵,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回过头来想想,只有平安健康才是福气,其他的都是附属之物。没有健康的身体,拥有再多的财富,拥有再高的官位,都是虚幻的。好的身体是1,你的财富是零,只有这个1,健康地行走在前面,后面的零才有价值!”杜秀青边冲茶边说,“来,张主任,喝茶!”
杜秀青把泡好的普洱端送到张敏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的余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流行起喝普洱茶了。据说普洱暖胃,晚上喝比较好,所以,杜秀青也把家里的普洱拿出来品尝了。
“是啊,部长所言极是。不过,能有您这样顿悟的人并不多啊,多少人费劲脑袋就是为了追求钱财和官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不惜牺牲家庭的幸福。如果都能有你这样的悟性,或许就会少了很多烦恼和悲剧吧!”张敏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说。
“人往往也是要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能大彻大悟的。我就是这样,不经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感受不到这些,所以说福祸相依就是这个道理。上天在给予你疼痛的同时,一定也会给予你顿悟,这就是上天的公平。”杜秀青笑着说。
“是,我赞成部长的辩证看法,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单纯的好与坏的分界,只是不同的人,从中参透的东西不同。”张敏说,“冯部长也是个很有参透力的人,所以,他选择了到古南日报去,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张敏终于把话题拉到了自己今天的目的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