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但是,不屑于此的卿长渊,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流言的力量,好似澎湃的海浪,一下子就给坚定无比的俊杰拍晕了。不过与云奚那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故事比起来,俊杰的故事听起来要正常许多,也不圆满得多。话说,他作刺客之前,是个读书人。不论三六九等,庆国读书的小孩子到了年龄都能报名考试,考得好的,便送到学宫学习。俊杰就考得很好,祖坟上冒青烟的那种好。进了学宫,基本半只脚踏入朝堂,将来铁定是要做官的。但俗话也说的好,枪打出头鸟,天欺苦命人,苦命人的名次就叫个知府的儿子给顶替了。知府,在平民眼里跟皇帝其实也差不太多,反正都是一辈子不太可能见到的人物。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遇见这种事,俊杰自然不甘心,不甘心就状告…就挨削被揍了。被揍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俊杰苦笑道:“我当时,都隐约瞧见黑白无常了。”揍他的人中,多的是他的同乡人,他们不知道为何如此,甚至不知道是何人雇的自己,只是收了钱财,便要办事。俊杰被揍了不甘心,再状告,状告再被揍,被揍又不甘心,就再再状告…就在这一路状告,一路被揍,一路不甘心之中,俊杰最终黑化了。再然后,云奚就想到文中宴上那只猿猴,他真的很想知道,“你为啥不直接刺杀知府咧。”俊杰长叹:“天下腐败之事多矣,并非杀掉一个知府便能解决的。”云奚还是不太明白:“你杀掉这个皇帝,也不确定下一个就是好皇帝,知府也不一定受到惩罚啊,腐败的也不一定就不腐败了啊。”俊杰:“…”很好,他一时竟想不出解决之法了。既不能保证下一个是好皇帝,也不能保证好皇帝一直好。像只有神圣的共产主义可以带领人们走向富强的道理,俊杰暂时是勘不破的。故而,他垂眼沉思,云奚就拽着卿长渊的袖子,小声哔哔:“确实好坏啊那个知府,阿渊,再怎么办?”卿长渊被这句“阿渊”叫得心底一软了,低声道:“那人已不是知府了,他因贪污收监,再过个几日,查到学宫那边,便能翻案了。”早在第一日到炮挥,卿长渊便着人去查这些事。俊杰看过去:“这位是…”那清瘦挺拔的少年人有着高山深渊般的气势,但厚厚的罩纱泄地,云奚又一直遮着挡着,没注意到也就罢了,注意到了,便难以忽略。此人身形有些像云奚的那位娘子,但那人早在云奚入宫当日不翼而飞,说来,皇帝坐在高台上,也是被云奚身形遮挡大半…俊杰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哆嗦了一下,有了个惊人的猜测:“你、他…他是…”哐当哐当两声,荷包从袖中落出。桂熊还沉浸在俊杰的故事里痛哭流涕,茫然问道,“堂主,你怎么了?你突然发病了?”俊杰多聪明一人啊,他没有搭理桂熊,颤颤巍巍地看向云奚,脸色已经发青了,有了更惊人的猜测:“所以你娘子也是…”云奚愧疚地捂住小心脏,“你都知道了?对不起哈,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们的。”俊杰:“…”很好,他都要厥过去了。但厥过去之前,卿长渊令他任辨行司,司如其名,这个司就是盯着庆国官员们有没有欺负人用的,意思是以后自己挨欺负了,可以削回去,看见旁人挨欺负了,可以帮着削回去。炮挥刺客团中,多的是受了官员欺压的可怜人,卿长渊瞥了眼那荷包,道:“你若收取贿赂,知府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朝。”俊杰跪下来应了。茫然如桂熊,也算明白了,也已然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皇帝一个娘娘,天天在他们刺客堆里扎着…左看看右看看,桂熊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感觉跟路边随便抱个小孩回家,过几天突然发现那小孩是个神仙一样一样的。而且莫名其妙就成了官方组织,莫名其妙就从逆贼成了真臣,也忒魔幻了。桂熊不敢看旁边气势依旧逼人的卿长渊,只能暗戳戳地问云奚,“云、云兄,他真的是…吗?”云奚想了想,羞涩道,“你看啊。”桂熊:“嗯?”就看云奚是如何撩起那罩纱,里面的人只如何露出白瓷般的半边脸,那脸又是如何被吧唧一口亲上去的。亲上去还不算,云奚笑得二五八万,“我娘子,我的。”桂熊:“…”其实他只是想问这真的是皇帝吗?俊杰:“……”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吃这口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