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雨多雾的阴冷伦敦,常年透不进阳光的布莱克老宅,总像是死寂而森然的阿兹卡班。
然而此时,在满目衰败之中,却有一束清凌凌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日光落在地上,形成一小块菱形的灿金色光斑。光柱清澈而柔和,却如同一往无前的利刃,决然地在阴云中劈开一道缝隙。
在倾泻而下的这束阳光里,伊薇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望向窗外。
她穿着常穿的黑色长袍,长发编成蓬松的麻花辫,柔顺地从肩头垂下来。因为坐在日光里,她的身周笼罩着淡金的光晕,侧脸被日光勾勒出恬静温暖的轮廓,几乎具备某种近乎圣洁的超脱美感。
小天狼星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
伊薇特察觉到了床上传来的动静,就回头看向他,弯起嘴唇,对他露出一个安定而柔和的微笑。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小天狼星打了个冷战。
她的神情和往日一般沉静温和。在耀目的光线下,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瞳呈现出一种接近透明的质感,反射出晶石般的璀璨色泽。
小天狼星翻身下床,赤着脚朝她走过去。
地板不凉,也不粗糙,反而像是被烈日晒得暖融融的石板。察觉到这一点的小天狼星惊异地低头看向脚下,却发现小腿以下都被乳白色的浓郁雾气所淹没,看不清踩着的是格里莫广场12号的地板,还是霍格沃茨走廊里铺着的大理石。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忽然认不出所处的房间了。
这里有床,也有沙发、书柜和壁炉,像是极光二手书店楼上那个小阁楼;同时却开阔、明亮而宽敞,又有点像拉文克劳河原旧居那个面朝悬崖的圆形露台;铺着浅灰色织花桌布的小桌上,一枝青翠的月桂枝插在细颈花瓶中,正像是佩尔顿街那个小公寓中摆放的那样。墙边倚靠着一排歪歪斜斜、七零八落的飞天扫帚,这又使小天狼星觉得,这里好像是六年级的第一次高等魔咒课之后,他和伊芙被关禁闭的那个被反锁的扫帚间。
伊薇特面对的那扇窗子敞开着。
从外面涌进来的风拂起轻薄的纯白纱帘,偶尔会掩住她摇椅上的身形,只留下一个模糊而朦胧的影子,无风时又飘动着慢慢落下,露出她如圣女般的沉静侧脸。
小天狼星走过去,撩起白色的纱帘,站到她身边。
“嘿,伊芙。”他低声说。
伊薇特坐在摇椅上仰起脸看着他,双手交叠,神情平静安然,眉目间笑意柔和。
“你来了。”她微笑着说。
小天狼星俯下身去亲吻她的发顶,从喉咙中含混地“嗯”了一声。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来。”伊薇特出神地说,接着抬起眼睛,朝小天狼星展颜一笑,“你来了,这也不坏。我原本打算在这里等一会儿就走的。”
“去哪里?”小天狼星问。
“去另一边。”伊薇特说。
她转过头,视线落到窗外,这让小天狼星不太确定她说的“另一边”,指的是窗户的另一边,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另一边。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也很熟悉,但同样说不清是在哪儿。
他们似乎在高塔之上,脚下则是辽阔而广袤的原野。
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得见远处灰绿色的山峦轮廓。水面上铺洒着浅金色的夕阳碎片,反射出璀璨而夺目的梦幻般的光线。高处的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带着来自海上的清新潮气,畅快却不激烈,扑在脸上,有丝丝缕缕的润泽凉意。
“这是哪儿?”小天狼星喃喃问。
“我不确定。”伊薇特若有所思地说,“但我猜想,应当不是终点。”
小天狼星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猜也不是。”
伊薇特从摇椅上站起来,撩开飘动着拂过手臂的白纱,和小天狼星并肩而立,眺望着窗外的山峦、原野和湖泊。
良久之后,小天狼星低声开口:“……我原以为你没死。”
“我原以为你没死。”他无措地重复道,话语因为喉间的哽咽而有片刻的凝滞,“我认定你还活着,因为牢不可破誓言并未向我示警。
“嗯。”伊薇特轻声说,“我猜到了。”
“什么?”
“因为是我自己选择了死亡,”伊薇特没有看他,用轻快而不以为意的语气解释道,“而非被外界的力量强行结束了生命。牢不可破誓言能分得清楚——主动走向死亡的人,并不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是选择踏上了一段新的旅程。”
“可你原本能好好活着。”小天狼星难过地说,“你原本可以不用选择这样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