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阳却又说不下去。
水隽影再叹口气,“听人说那个孩子性格强势,我猜着长久不了。林巍的脾气既像我也像他父亲,谁跟他硬碰硬的结果都不会好,可又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包容和退让呢?确实难为你了,换个城市也好,世界这么大,总有更好的选择,祝你顺利。”
秦冬阳看看这位即便卧床治疗衣裳和鬓发依旧讲究的女性长辈,忍不住道,“林伯母,春节的时候我陪李律过来拜访,您特意让我帮忙推您回房间,说的那几句话……是我理解错了吗?”
水隽影摇头,“没有错,但我也没想……牺牲你。对不起孩子。”
秦冬阳深深地勾下头,左右晃了晃说,“算不上牺牲……只是林律不需要我。林伯母好好养病,以后有机会我再来探望您。”
“不管怎么也感谢你。”水隽影仍旧说。
秦冬阳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给她鞠了个躬,随后出了房间。
林巍站在入室门处望雨,看见秦冬阳后问他,“非得现在走么?”
秦冬阳也望会儿雨,“不像要停的样儿!”
该走就走吧,总不能还如情侣一般共度周末,而后平平静静地各奔前程。
即使没有痛哭一场的权利,也没淡薄到那种程度吧?
他还需要时间来正视事实,需要时间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
林巍没再反对,“小廖慢点儿开吧!”
秦冬阳听出他是不陪自己回市区的意思,立刻就说,“林律再见!”
“我会告诉大沛!”林巍凝视着他,“周一律所见吧!”
廖杰擎了伞来,秦冬阳大步走入雨中,速度极快地钻进路虎,廖杰几乎没跟住他。
“呼吸,秦冬阳!”秦冬阳把车门拽上,眼睛死死盯住前排靠背,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深呼吸,秦冬阳!不怕,能挺住的。”
林巍隔着雨线看他,似很清楚,又似不太清楚,脑子有一瞬晕,像小时候在水塘里憋久了气,明白也不明白,能想也不能想,胸口略闷指尖微麻,难受又解脱般。
廖杰也上了车,路虎缓缓开出内院。
秦冬阳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死死地掐自己的腿,呼吸下意识地慢,极慢,根本供应不上氧气。
好在路虎很快出了院门,很快拐上了路。
秦冬阳缓缓吐出一口痛楚,绷不住地萎在座椅里面,下意识想:结束了,到今天。
林巍仍在门口看雨,何阿姨轻轻走来,“林先生,水女士让您过去。”
林巍扭头望望水隽影的房间,怕累似地蹙了蹙眉,拖着脚步走进去。
“春节前的时候,”水隽影毫无铺垫地说,“你爸爸跟我说你同姓沈的孩子分开了。后来小秦陪李律来家里拜访,我单独问他是不是真的,他说是。可能是生了些感慨,我对小秦说林巍最好遇到一个主动爱他的人。有没有误导什么?”
林巍的眉尾克制不住地抽动起来——怪不得那么胆怯的人逐渐变得勇气可嘉,原来是受到了怂恿。
“为什么对他说这个?”林巍音调沉沉地问。
“不知道。”水隽影摇了摇头,“就觉得这孩子能聊天。”
“为什么会那么觉得?”林巍仍问,“什么叫最好遇到主动爱我的人?”
水隽影转开了眼,缓缓地说,“我正年轻就被困在了轮椅上,绝大部分时光在这栋小楼里虚度,除了活着什么都做不了,要想不疯,只能不断地看书学习,占住思想不琢磨自己的事。到了更年期后又涉猎了一点心理学,才明白你少年时期极度缺爱,必然要在伴侣身上寻求弥补。你爸爸说姓沈的孩子是你硬追到的,林巍,这就是你们无法长久相爱的根本原因。你需要一个主动来爱你的人,代替年轻时的我和你爸爸往你身边走,无条件地陪伴。”
林巍的眉越发抽动起来,“真够可笑!我的母亲自学成才,变成心理学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