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从小厨房喝了两小碗冰镇绿豆汤,又端了一盏走进书房。白明禹出来的时候刚好跟他错身,脚步微停,低声道:“我收到家中回音,边境烧酒的事儿……你晚上来我房里,详谈。”谢璟点点头,还未开口,就听书房里九爷在喊他。谢璟压低声音:“熄灯后去找你。”说完就匆匆掀开珠帘走进去。谢璟端了绿豆汤放在一旁,一抬头,就和九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也没躲,就那么任由九爷看,小声问:“爷,绿豆百合,您用一点?”九爷伸手,不过没接那碗绿豆百合汤,只握了谢璟的一只手,汤碗拿开,清晰可见谢璟指腹上多了一层薄茧。九爷手指贴着摩挲而过,问他:“最近累不累?过几日空了,带你去山上住两天。”谢璟收回手,背在身后摇头:“不累,我每天都睡得好。”九爷失笑,抬手轻轻敲他额头一记:“傻小子,不是睡不着才去山上找清静。”谢璟看他,不解。“……权当做奖励罢。”“奖励?”“嗯,奖你这几日听话,没乱跑。”九爷下午没有外出,让谢璟给他研磨,难得来了兴致,提笔画了一幅工笔。他画的是人物,但一时也瞧不出是什么人,一旁的芭蕉叶倒是挺细致,遮挡了大半人像,越是云里雾里,越是让人想看清楚是谁。点睛之处,白九爷手中的笔忽然停住,迟迟未能落下。谢璟好奇,偷偷去看,他也看不出是谁。九爷放下笔,等墨干了,让谢璟卷起来放在玻璃书柜最顶上,吩咐道:“收好,改日再画。”谢璟还是头一回见九爷做事半途而止,虽奇怪,但还是听话把画收起来,他方才研磨,没留神手指上沾了点墨滴,拿画的时候,在一旁歪歪斜斜印了半枚拇指印,一时有些慌了神,拿着那画去找九爷:“爷,我不是故意,这可怎么办?”九爷看了片刻,忽然笑道:“就这样,去放在书柜东边的格子里。”书柜东边格子存放的都是九爷写好的字和画完的水墨丹青,都盖了章,分门别类放好,惟独这幅画,上头空了大半,还被谢璟弄脏了一小角,谢璟把它放进去的时候,心里微微一动,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但转念又想不起来了。只心脏凭空跳快了几下,得用手按下去,才能让它听话些。几日后,井水巷那边出了事。也不知谁泄露了风声,说这里一座小宅院里住了几位美人,引得好些流氓无赖围着小宅院绕圈,有大胆些的,还半夜偷偷爬到墙上往里头看。这宅子里住的毕竟是曹公馆里搬出来的人,白九爷虽不见她们,但总归要给曹云昭一个交代,吩咐了护卫队拨了一班人去巡视。当天抓了一个试图爬墙的,教训了一顿,这才略好些。护卫队的人轮值时,都聚在茶水间闲聊,谢璟路过的时候听到几句,被引得走进来,问道:“井水巷又出事了?”“可不是!”回来交班的一个护卫道,“去那边巡逻可不是个好活儿,曹家送来的那些人,可都大有来头,其中有个据说是八大胡同出来,弹琵琶的——”他看了谢璟一眼,特意安抚道:“小谢,你不知道也没事,过几年大些就知道了。反正是那里的头牌,就是,就是里头最厉害的,扛把子,顶梁柱……”另一个护卫推开他,嚷道:“你不懂就别给小谢瞎介绍,什么扛把子,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又不是土匪!小谢你听我的,就是一大帮姑娘住在一个院子里,然后她是院子里当家话事的人,但也不是最厉害的,上头还有个妈妈,大概就相当于——就跟咱们东院的孙福管事一样!”这话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同,纷纷点头表示说得对。“对,就是她们那个院子里的女管事!”谢璟:“……”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也无法反驳。谢璟问:“那个弹琵琶的,怎么了?”“她和同屋住的另一个女的打起来啦,喝,你不知道,都见血了!”“她打人?”“哪儿呀,她拿簪子比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若不是力气小,啧,怕是救不回来了。”谢璟有些惊讶:“为何打架?”护卫道:“还不清楚,问了俩人都不说,都在那寻死腻活的,闹得不可开交。要我说还是曹公子厉害,这么一帮人住在曹家小公馆的时候文文静静的,怎么刚送出来几天,就打成这样啊。这要是伤得厉害,还得再跟九爷报备一声,哎,我现在一想到去那边就头疼。”谢璟略想一下,起身道:“我陪你一同去看看,我之前跟林医生学了包扎,能帮上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