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白玉京。
但恨又不能无谓地报复,否则那些人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是自诩和别人不一样么?
他不是一直觉得白玉京的人不做人事,还想给上下两界做点什么?
凌翌缓缓松开手,就地滑落下去,小白骨战战兢兢地跳上他肩膀,摸了摸他的耳坠,轻轻唤道:“小凌。”
“嗯?”凌翌应了声。那声轻轻的称谓把他从深渊处拉了回来,意识回笼,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我还行。”
小白骨轻声哄道:“你别太难过了。”
精怪分明不懂仁心。
可那声实在忧虑,全然比人都有人性。久违的善意和光照像把凌翌包裹,在痛不欲生中落入一丝微弱的暖流。
凌翌从恍然的冲击中缓缓醒过来,道:“好。”
小白骨从他的肩膀跳到另一处肩膀,凑过去看看他:“真的么?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你好像要把整个修真界都毁了。”
凌翌忽感鼻酸:“你让我再缓缓。”
他从小到大被阿翁,还有父母教诲的东西从来不是恨。受家中多年教诲,他所学的东西只有一句“乐道人之善,则天下皆去恶为善”。
无谓的报复确实没有意义。
眼泪又似断流般涌出,凌翌埋首在臂弯间,抹去眼下的泪,清了清嗓子想,他可真丢人。虽说男儿不能轻易落泪,但总有想哭的时候。
可是……
小白骨闷声闷气道:“你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凌翌笑了声,他没法很快停下来,只能抽抽噎噎,半天才给出一个答复:“我就是想我、阿翁了。你看这么多年,他音信全无,我就是想,哪天有出息了,能让他和家人看一看。”
“我有本事也长大了。”
“这么多年,从我记事开始,他们就一直对我很好。”
“我和阿翁道别的时候,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很多话。”
“他都不知道,现在我从外门都能上白玉京。”
“……”
“我还想,把一个人带回去,给他们都看看。要是他们都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喜欢他吧。”
在刚才的瞬间,凌翌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割裂了,他被剖成了两半,一半是白的,一半是黑的,头脑绷紧,被任何一处反应弹动,都会陷入长久的阵痛。
在准与不准之间,他选择了自己该做的。
他阿翁告诉他,归鸿刀的最后一招的“惊鸿”,其实意思的人间惊鸿客。
也许命运就是如此。
他想过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他亦想过生而无悔,向死而生。
而恨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凌翌缓缓道:“我想的东西从来很简单,日子快活些,身边有朋友有酒……可是大概是我贪心,竟不知这东西难得。”
小白骨道:“可能因为我没有过家人朋友,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难受。”
凌翌还有余力笑一下,劝道:“你永远都不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