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大惊,连忙叩倒在地:“圣上饶命!奴婢不敢说,是因为自先皇后冥寿之后,娘娘便经常梦到先皇后娘娘。”侍女瑟瑟发抖地说道,“昨夜,昨夜娘娘做了恶梦,奴婢服侍,听到娘娘一边叫表姐,一边问汪国公害了她是什么意思……”
安帝的面色立刻阴沉如墨。
就在此时,有内侍上前通禀道:“圣上,大殿下赶在宫门下钥前,入殿请见。”
安帝皱了皱眉,这才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初贵妃从殿里出来,望见安帝匆匆而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冷笑道:“这么多年来,先皇后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写了那么多深情的怀妻之诗,却最怕人知道逼死先皇后的其实是他自己。”
侍女惊魂甫定,只觉得身上犹然还在发抖:“是,奴婢记得三年前,舒嫔就是因为说漏了嘴,才被赐了白绫。奴婢刚才真是怕死了……”
初贵妃抹下一只玉镯给她,安慰道:“拿着压惊。”说着便也叹了口气,“其实本宫也在和你一起赌啊。同光说得对,这次要是不按死他们,以后他们要对付的就是我。汪国公当年能操弄朝廷,借治两个国舅死罪的由头来逼死表姐,焉知今后不为会了送大皇子晋位,对我也来上这么一次。所以圣上心里头的这根刺,今晚必须要被我挑出来……你去弄些冰水,我要沐浴。”
时近深秋,天气已十分寒凉。她却要用冰水沐浴,侍女有些惊慌:“娘娘?!”
初贵妃叹息道:“既然装病,就要装得像些。这样才能让圣上相信我当真是梦到表姐去找汪国公索命了。”说着便又一顿,黯然道,“我也想尝尝同光每回走进冰水的滋味。你说,如果我真的病重了,他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再潜进宫来瞧我?”
夜幕低垂,内侍们小步快趋着点起各处花树灯台上的灯火,将整个正殿照得煌煌赫赫。
大皇子伏在地上长跪,灯火在他周身四面都投下了浅淡的暗影。那暗影环绕着他,随着跃动的火光而在他周身忽长忽消。
听到安帝入殿的声音,大皇子膝行上前,含泪仰望着安帝:“父皇救我!儿臣,儿臣命在旦夕了!”
安帝这才看清大皇子身上的黑血,他皱眉退开一步,不悦道:“这是什么?”
“这是儿臣的岳父,汪国公临终时吐在儿臣身上的血,他不是什么急腹症,是被人害死的!”
安帝径自坐下,随口问道:“哦,被谁害死的?”
安帝的漠不关心把大皇子弄得有些慌张,半晌,他才一咬牙,道:“是二弟。”
安帝一扬眉:“有何证据?”
“二弟原本想派人冒充朱衣卫,在合县刺杀同光表弟,但并未成功。驻守合县的一个偏将是岳父的的亲信,发现真相后便禀告了岳父。岳父正和儿臣商量此事,不想突然就……”大皇子自知这些说辞苍白得很,原本他也不打算就这么草草发难,但汪国公之死已让他慌了神,而陈癸给他留下的也是能一击必杀的东西。他已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便流着泪仰望着安帝,哀切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多半不信,儿臣原来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些年来,二弟虽与儿臣偶有不和……”
安帝打断他:“够了,朕大晚上不想听这么没边没际的东西。朕只想知道,镇业为什么要杀长庆侯?长庆侯死了,他有什么好处?汪国公死了,他又能得到什么?”
大皇子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同光表弟不想娶金明郡主,后来知道婚事是二弟在您面前蹿腾的,便怀恨在心,私下里常说要找二弟麻烦……”
这说辞连他自己都不信,在安帝凌厉的目光注视下,他很快便说不下去了。他干脆一横心,道:“事出突然,儿臣也一时想不清楚这中间的门道,只知道杀岳父的只能是二弟,而二弟对付了岳父后,就要对付儿臣了!”
安帝已不耐烦了:“这些话,你明日全编好了,再来回朕。”说完,他起身便要离开。
大皇子心中一急,忙道:“父皇留步!”他一横心,再次膝行上前,仰头说道,“二弟想杀儿臣,为的就是那把龙椅,而且他想对付的,也不仅仅是儿臣,而是父皇您!”
安帝脚步终于停顿下来,他缓缓回过头来,盯着大皇子,提醒道:“你想好了,谋逆是死,诬陷谋逆,也是死。”
大皇子毫不犹豫道:“儿臣想好了!儿臣有证据!父皇如若不信,就请即刻驾临二弟的王府,他私藏龙袍铁甲,铁证如山!”
安帝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了。
马蹄声踏破寂静夜色,一众侍卫浩浩荡荡地打着火把,护卫着安帝的车驾驶出宫门,向着洛西王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