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办完了事,餍足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半耷着眼皮,懒懒地伸手:“水。”那只手奉上茶盏,二皇子接过去一饮而尽。正要回房再战,然而没走几步就站立不稳,晃了晃身子,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内中女子听到他摔到的声音,惊道:“殿——”
一句殿下还没说完,适才奉上茶水还未起身的如意已抬手一挥,一颗石子击出,正中那女子穴道,女子随即安静下来。
如意走到二皇子身边,看着迷迷糊糊倒在地上的二皇子,一指按向他的眉心,暗施内力,缓缓道:“李镇业,你才十二岁,你母后很疼爱你,你是大安独一无二的嫡皇子……好,动动左手。”
二皇子受了暗示,抬了抬左手。
如意道:“坐起来。”二皇了依命坐了起来。
如意又道:“睁开眼睛!”二皇子依命睁眼。
如意回身拿起旁边花瓶里的一枝花,递给了他,模仿着昭节皇后的声音说道:“过来,你任姐姐不肯戴花,我们偏要给她戴!”
在二皇子尚不清醒的视线中,如意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昭节皇后,他下意识地接过了花,喃喃道:“母后……”
如意微笑着牵起他的手,却突然一变脸,呵斥道,“镇业,你怎么不听话了?你为什么要惹母后生气?跪下!”
二皇子一凛,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如意在他耳边柔声道:“告诉母后,母后待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母后?”
二皇子忽地露出惊恐的神色,瑟瑟发抖起来。
如意轻声诱导着:“你说了,母后就不生气;要是不说,”她声音一厉,“母后就让任姐姐把你丢到朱衣卫的水牢里去!”
二皇子一凛,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我说,我说!”
那是五年之前,宫中盛传安帝为了征伐他国,欲与褚国联姻借兵,所以要废掉发妻昭节皇后,另立禇国辰阳公主为新后。彼时年方十四岁的二皇子从身边人口中听闻流言,心不自安,便亲自去安帝面前,跪求安帝不要废后。
安帝和蔼地将他扶起来,询问他是从何处听得这些流言。
二皇子道是:“外祖……还有伴读,都这么说。”
安帝便道:“父皇向你母后许诺过,此生绝不废后。”
二皇子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父亲目光如蛇一般凝视着他,缓缓说道:“但若是你可以劝说你母后自行请辞去后位,朕许你太子之位。”二皇子猛地一震,心中立时动荡起来。
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得住太子之位的诱惑,嗫嚅着向母亲提出了请求。
彼时昭节皇后的手紧紧抓着身上翟衣,失望却平静地看着他:“业儿,这些话,都是你真心的吗?”
少年二皇子胆怯,却仍是点头道:“嗯。儿臣是真心的。母后,你既然与父皇是结发夫妻,就理应以夫为天,不要霸着后位,让他为难……”
“可是你知道,如果我辞去后位,你就再也不能叫我“母后”了吗?”
二皇子挺了挺胸膛,向母亲保证道:“母后放心,父皇已经许我太子之位,您不过暂避凤位,等他百年之后,儿臣就晋您为太后。”
“所以,为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就要求娘自请下堂?”
二皇子定了定神,再一次说道:“夫为妻纳,子为母纲,这是天地伦常啊。一个皇子最大的成功,就是顺利接位;一个母亲最大的荣耀,就是儿子成为九五至尊……”
昭节皇后却摇了摇头,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些更为激烈的情绪:“不。我不单是你父皇的妻子、你的母后,我还是一个人。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们的私欲而牺牲?业儿,我对你很失望。我生你教你十余年,一直把你捧在手掌心,怎么放你到上书房念了一年的书,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无耻、贪婪、卑劣、算计……我简直不相信,你居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二皇子震惊又羞愧,强梗着脖子顶撞道:“那我也不想做你的儿子!我只想做太子!你不听父皇的话,也不听我的话,那才是不守女德……”
昭节皇后甩手便打了他一耳光。
二皇子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昭节皇后:“打我,母后你居然打我?!”他掉头跑了。
昭节皇后望着他的身影,泪水滚滚而下。
暮色四合,群殿巍峨。二皇子高冠大履,正装来到太极正殿之下,手持奏表准备向安帝求见。
亲信申屠青紧张地确认道:“殿下,这样真的妥当吗?”
少年二皇子心虚地看着手中的奏表,给自己壮胆道:“没什么不妥当的,女子素不干涉国政,孤代母后向父皇呈上去后位的奏章,天经地义,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