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人身上的刀伤剑痕,杨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梧国使团众人更是霍地站起,目光既悲且怒。
杜长史对着其中一人颤抖道:“袁将军!”
宁远舟也脱口唤道:“陶健!”
——原来那些衣不蔽体、伤痕累累的男子,竟全是昔日战场被俘的梧国将士!
俘虏中已有人羞愧落泪,跪地向宁远舟请罪道:“宁堂主!陶健无能,丢了咱们六道堂的脸了!”他用力叩头下去,额上瞬间鲜血淋漓。他牙根咬碎,悲痛地诉说道,“我对不起你,没能护好柴明兄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
他再也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钱昭不顾安国士兵阻拦,大步冲上前去,一把拉起陶健,问道:“柴明他们葬在何处?”
陶健摇头哽咽道:“归德原边的江里……”
钱昭大恸,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目光几能杀人。
宁远舟也早已双目泛红,他轻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悲痛,道:“钱昭。”
钱昭攥紧了拳头,脚步沉重地重新回到坐席上。
自始至终李同光都无动于衷,此刻也照旧如先前计划一般,冷冷地道:“继续。”
安国士兵推着陶健等人来到宴席前的空地上,驱使他们如牧兽一般爬行。
杨盈再也忍耐不住,怒道:“长庆侯,士可杀不可辱,你故意如此,难道想破坏两国和谈吗?”
李同光一笑,施施然道:“殿下言重了,本侯在朝中可是一力主张和谈的。今日这些,不过是帮您提前适应而已,毕竟你们皇帝这几月所受的折辱,比起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呢。若是殿下到了安都,还想象昨晚那样在展威风,呵呵。”
安国士兵继续挥鞭,杨盈再也忍受不下去,奔下场去挡在俘虏面前:“住手!住手!”
但安国士兵绕过她,仍然不断地鞭打陶健等人,杨盈的身上挨了好几鞭。陶健等俘虏感动不已:“殿下您躲开!躲开!”
宁远舟闪身而上,用身体护住杨盈——但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再做什么。毕竟是败战之国,毕竟君王被俘,毕竟同僚已为阶下囚。昨日虽已展威风,今日情势,却只能再忍。
眼见杨盈挨鞭,一直默不作声的如意也看不下去了,她转身看着李同光:“够了。一再变本加厉,长庆侯,你师父当初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李同光闻言目光一寒,手中酒杯下意识地就往如意脸上泼去,阴狠道:“闭嘴!你以为自己长得像她,就有资格随意议论吗?”
如意因为乔装的身份,不能躲避,硬生生被泼了一幕篱。
杨盈停住脚步,急道:“阿姐!”
宁远舟眼中寒光一闪,正欲出手,如意却已冷冷道:“原来你只会这个?”
她摘下幕篱扔在地上,起身拿起酒壶便走到李同光面前,将壶中酒缓缓浇在李同光头顶,一字一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李同光大怒,却正对上她寒冰般的目光,当即没来由地一阵战栗,竟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鲜红的酒液浇在李同光脸上,又顺着他的脸流淌下来,打湿了他身上华服。李同光却只睁大了眼睛,愣愣地仰头看着她——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那一瞬间,李同光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一如他初见“湖阳郡主”般一样。
席间众人又惊又骇,宴席上一片鸦雀无声。
如意浇完酒,扔下酒壶,转身看向安国使团众人,冷冷道:“不敢真动手,只敢用下作手段折磨人的鸿门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所谓和谈,无非是你们出人,我们出钱。交易公平,戏才唱得下去。要是不想谈,请便!”
她一脚踢翻酒案:“我们走!”
使团众人齐声应道:“是!”
李同光此时才回过神来,忙喝道:“拦住他们。”
安国士兵们立刻拔剑执枪上前阻拦,梧国使团自是毫不示弱。两边便明刀明枪地对峙起来——虽是战败,但国体尚在,岂能一直被安人压了气势?
李同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如意,转头对杨盈道:“礼王殿下,刚才湖阳郡主所说,是否能代表贵国使团?”
杨盈昂首道:“阿姐之言,便是我心中所想。我心中所想,便是整个梧国所愿!”
李同光点头,目光阴冷地直视着她:“很好,那日后两国再度刀兵相见,尸横万里,便是礼王殿下的功劳。”
杨盈眼中同样怒火灼灼,反唇相讥道:“长庆侯这是又想争军功了?也是,不靠着你手上的鲜血,只怕也洗不干净你那十七岁都不配有姓的好名声!”
李同光双眼凶光大盛,出手直扼杨盈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