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她这般出神之际,素帘后忽然传来一声。
“这是贫僧的一位故人,在离世时,托我日后将此物转交给我。”
智圆大师声音又慢又缓,像一个苍老的古树。
春风吹过,斑驳粗糙的树皮簌簌然而落。
年轻男子抬起头,望向帘后。
再出声时,她的声音中,竟然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颤抖。
“敢问大师的故人……是哪里人士?”
“京都人士,芳名,”对方适时地停顿了一下,“宋识音。”
宋识音。
一瞬之间,似有什么记忆自沈顷头脑间迸裂开来。
那名兰氏、身上总带着兰香、喜欢身着一袭雪衣的美丽女子。
那名被父亲强掳进沈府,郁郁寡欢、以匕首刺杀家主的凶狠女子。
她紧攥着手中信物,听着智圆大师的话,往事一幕一幕,如潮水般冲上脑海。
汹涌不止。
那年她五岁。
乖巧懂事,天资聪颖。
虽为庶出,却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
父亲为她请了最好的先生,带她上了最好的学堂,让她受着全京城除却皇子之外,最好的教诲。孩童时的她亦不让父亲操心,她学习用功刻苦,成绩出类拔萃,年纪轻轻便通晓四书五经,七步成诗、出口成章。
父亲宠她,爱她,堪比对待自己的嫡长子,什么事都惯着她。
唯独那件事,唯独那一人。
她的生母——曾因美色无双被父亲强掳回沈府,又在大婚之日行刺她的刚烈女子,宋识音。
因是这份美貌,因是这份心性,让父亲对她又爱又恨。
驯化不成,父亲勃然大怒,直接将兰夫人打入后院,永不得出。
宋识音也就是在这时有了身孕。
若是旁人,或许会借机翻身,在沈老爷耳边说个好话、服个软,但她却不。即便怀有身孕,她仍未有半分柔怯,她一人生下了长子沈顷,次子宋识音。
长子被沈老爷抱走,因是长得与宋识音极像,生性又温和善良,极得沈老爷宠爱。
旁人只道她乖巧孝顺,冰雪聪明。外人却从不知晓,沈顷每每回到那一方狭窄的后院时,都会从怀中取出父亲赏赐的吃食,喂给她那从未踏出过府院半步的弟弟。
母亲说,她叫宋识音,是随着她姓,她不是沈家的人。
沈顷也不在乎,不在乎对方姓什么,不在乎她是沈家、或是兰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