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酥衣的手指被人轻轻捏了捏,转眼间,她听见自己的夫君陈恳道:
“衣衣在说什么,为什么不留下这个孩子?衣衣是在担心我心存芥蒂、或是因此生气动怒么?”
男人的手指辗转到了她的脸上。
对方捏了捏她的脸颊,目光落下时,变得愈加柔缓。
“衣衣不必担心我,那是你的骨血,更是一条无辜而鲜活的生命。”
他的声音在郦酥衣耳畔慢慢划过。
“如若你因我而舍弃他,我会愈发自责。”
他说的是实话。
沈顷亦能看出来,对于腹中孩儿,妻子眼中同样写着不舍。
郦酥衣回想起前夜。
不光是前夜,还有先前每一个无比纠结的夜晚。
自从命玉霜搜集了那些草药后,郦酥衣便在心中一遍遍幻想着,自己心狠一些、再心狠一些。
心狠地将堕胎药一饮而尽,永绝后患。
她一面舍不得腹中的小生命,另一面,又憎恶着他的父亲。
他那顽劣、自私、不学无术、做事冲动且极不负责任的父亲。
一想到要生下来他的孩子,郦酥衣便感到一阵绝望。
好在沈顷并未苛责她,更未干预她应该做什么。
那一袭雪衣落拓,来来回回,皆是对她的悉心照料。
长襄夫人留下了一副方子。
沈顷聪慧,对药学也涉猎一二。
他对照着方子,仔细地抓着药。便就在温药之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自从经了水牢那一夜,沈兰蘅竟会在白日提前“醒”来。
譬如此时此刻。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再睁眼时,身前已是那一碗熬到滚烫的热汤。
沈兰蘅心下微惊,赶忙将药倒回碗中。
推门而入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日影倾泻,照在榻上女子面容之上。
她面色依旧难看得紧,凝望而去,面上看不见多少生气。
嗅见兰香,少女侧首。
“郎君。”
沈兰蘅轻“嗯”了声,端着药碗,走上前去。
他将药碗端得极稳。
走至床榻边,对上那一双温柔的杏花眸。
她的嘴唇很白,白得叫人心疼。
“郎君,好苦。”
只咬了一下勺子,少女登即蹙眉。
“比早晨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