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峰心中一惊,所谓“另一个送于某去铡刀下的朋友”怕是指七爷杨焕雄了。
“黑虎,黑虎你别糊涂。”秦瑞林忽然跪在了于远骥面前,慌得于远骥如何也拉他不起。
“黑虎,他们哪里是冲你来的。我秦瑞林若是连自己的子弟都保护不住,那就无颜见人了。打!这仗要打,就是打输了,也值得!”
“大哥,大哥不行,不能孤注一掷扔去了老本。”
“黑虎,你起来,你听话,有大哥在,看他们能怎么样。”秦瑞林拍拍于远骥说:“有你这份心,大哥知足了。远骥,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动摇我们兄弟,也没人能把你从大哥身边拿走。袁大帅当年软硬兼施都不能做到,冯四不能,其他人就更不用怕。远骥,他们四处在贴了告示找人暗杀你,你要是不安全,不如先去避避,再不然去龙城你杨大哥那里散散心。”
“大哥,还请大哥三思,远骥这步棋,已经是能做活全局的惟一出路了。”
秦立峰跪在地上忍不住的啜泣,耳边似乎又回荡着小叔刚才那断琴的绝曲《平沙落雁》。大雁遍遍回翔瞻顾,若离而不忍去,声声哀鸣追思繁华已尽,往事如烟。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东北奉天,胡云彪的军事会议。
胡子卿头一次作为三〇八旅少将旅长出席父亲的会议。子卿一身肃飒的戎装,气宇轩昂的坐在老叔胡飞虎身边,听着众人议论着战局。
父亲军中的大将许多是钻山沟的绿林土匪出身,都是父亲昔日出生入死的拜把子兄弟,豪爽义气,说话大嗓门,恨不得整个楼道都能听到他们在会议室的谈话。在这些老将的眼中,子卿这个侄儿不过还是个“黄嘴鸭”般的孩子。
休息的时候,子卿满嘴还是“叔叔”、“大爷”的穿梭在长辈间,不时被这些长辈们拉过来拽过去,这一个捏捏子卿细嫩脸蛋,那个摸摸头,像哄弄个孩子般的逗了他说:“小子,你爹怎么舍得把你这个宝贝疙瘩带出来?”
“这小时候弱得跟个病猫子似的,转眼都这么大了。”
“呵,瞧这孩子生得俊气。”
“娃儿呀,别害怕,有大爷叔叔们给你顶着呢,别担心!”
豪爽的言语,起初子卿还听得有趣,心想当年这些娇宠他的大爷叔叔们抱着他玩儿,用络腮胡子扎他的时候,怕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文气的侄儿会同他们坐到一条板凳上吧?
但再听下去,子卿心里反有些不快,叔伯们的话里,都充满了对他这个小辈的不屑,仿佛他这个黄口乳子来军中无非是“太子爷”被“皇上”安排在军里混个资历的。想想自己也是东北陆军讲武堂的优秀学员,怎么也不能让这些老人轻看了。
子卿也尝试了和父亲手下另一派的将官们搭话,这些人多半是四十岁上下,日本陆军学堂或秦瑞林总理当年的陆军武备学堂毕业。同子卿一样,都是拿了“铁文凭”出来的,科班出身。但这些人温和中隐含着傲慢和不屑,对他这个“太子爷”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当然也有少数迎逢拍马屁的总是凑过来,子卿反不又不屑这些人。下半场会议时,开始讨论对作战计划,有人主张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有人主张看看形式再说;有人说真若两军交锋动起火来劳民伤财;有人却说如果不主动打,反显得怕了淮军,会让直隶的陈震天和荀世禹小觑了。
“荀世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区区师长,妈拉个巴子的!”胡云彪忽然骂道,子卿仔细揣度着父亲几日来对此事的态度,忽然起身挥挥拳头自信的说:“孝彦觉得,这个仗应该打,但打得要有学问。”
一句话众人皆惊,目光全投向灯光下雄姿英发的子卿那俊朗面庞。
胡云彪也没拦阻儿子的莽撞,就哼了一声说:“说说看。”
“大帅,既然已经通电对淮军宣战,那不打岂不是被天下诸侯耻笑。但是这场战役本来就不是奉军想去打的,完全是直隶同淮军不和,奉军出兵去调停。‘调停’二字学问很大。如果陈震天、荀世禹的人马未同淮军接火,奉军先开了枪,岂不是难以自圆其说?如果是调停,只是在直隶和淮军打得不可开交时,出兵去解直隶盟军之围,孝彦是这么看的。”
一句话,四下肃静。胡飞虎开口说:“还别说,大侄儿说的这话有些道理,陈震天这个老狐狸,他都没在保定同秦瑞林的兵开火,就催了东北军先攻天津,这话听来不妥呀。”
“嘿,你听他一个孩子胡咧咧的,还有个正经。”胡云彪笑骂说,但话音中似乎是对子卿的提议颇为赞许。众人窃窃私语,也觉得子卿的话很有道理,几个日本系的军官还低声说:“不然说军队里需要常常‘换血’,思维头脑固定了,就容易进怪圈,不如这初生牛犊,想事情不按常理。”
“那好,就让李景林的部队缓速推进,在直隶的后方见机行事。”胡云彪说:“妈拉个巴子的,老子不能白出兵,大家就跟在直隶后面,我奉军就是不动一枪一炮也是给他们直隶壮声势了,不然他们怎么敢讨伐淮军去杀于远骥。既然出了关,就不能白辛苦,那路上有什么好东西,兄弟们看了往家里拿点。”
“那淮军的军械不错,德国进口,于远骥的西路军更是兵强马壮。”
“他们德国进口的那批小山炮也不错,能拣来些正好咱们派了用场。”
“听说于远骥的小老婆挺俊的,老子想要。”
“去你娘的,于远骥哪里来的小老婆,你看老秦管他跟管儿子一样的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