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顺眼打量了他几下,步出了门槛。马就拴在门外树底下,走到了马下之后傅真扭头,只见先前那人已经带着两个随从进入包子铺里头了。等程持礼到了身边,她说道:“这几个人是外乡口音,你们昨夜盘查镇子上的人时,可曾见到过这几个人?”程持礼跟着回头看了看:“客栈那边是我哥带人去的,他们哪里来的这就不清楚了。”说完他把头扭过来:“你要是不急着回城,我这就把我哥叫过来问问?”程持仁他们现在必定跟着裴瞻办着要紧的事,傅真觉得,为这点事儿把程持仁叫过来未免小题大做,但还是选择了稳妥的做法:“昨夜谁跟着你哥去查这些外乡人的,你先叫两个人过来看看,我在这等着。”“也成。”程持礼便吩咐了人下去。然后跟她说道:“在外头乱糟糟,索性我们找个地方等。”京畿大营这么一番大动作,镇子上人来人往,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安宁。傅真虽说体格大有改善,总不能跟他们这些大老粗男人相比,万一磕着碰着如何是好。傅真从善如流,指了指先前的包子铺:“还有什么比那里更合适?”说完她就抬脚走了回去。包子铺老板看到他们又走了回来,十分诧异,但这些明显不是他惹得起的人物,故而他未说多话,飞快抹了张桌子让他们坐。那三个外乡人就在隔壁桌上。在傅真落座的同时,他们也看过来了一眼,然后就各坐各的。店家给傅真和程持礼各自端来了一碗豆浆。豆浆才刚送到嘴边,街头突然就传来了骚乱,有人在大声叫喊着什么,又开始有人在街头狂奔乱走。傅真二人腾地站起来:“发生了什么事?”而先前派出去找程持仁的护卫此时也飞奔回来了:“三爷!村里的米铺失火了!火势已经绵延到左右房屋了!”傅真当即愣住,然后往外冲去。街头的人群如潮水般朝着一个方向在流动,本来就不长的镇子,此时因为人流的移动而被拉长了几分。失火的地方就在镇子东头,依然浓烟滚滚,火舌从门洞里冒出来,已经看到有大批的将士前往救火了。“果然猫腻已经出来了!”傅真攥紧了手里的剑,“瞻儿的法子已经奏效了!”跟着出来了的程持礼趁机说道:“他可是踏平了大月,结束了十来年西北战争的平西将军!他肯定有两把刷子!”傅真瞅了他一眼,又连忙将目光投向了远处。这种要紧的当口,她远远站着看看就好了,不是她上前凑热闹的时候。这场火出的如此之巧,绝对是被拿捏住了命脉的连冗那伙人狗急跳墙,想逃跑了!“你留下来帮忙!我一个人回去,这种时候我还是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她当下转过身,向着马匹走去。裴瞻他们有那么多人,每一个都很能耐,他们一定会比自己更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局面。程持礼跟着走上来:“我也得回去啊,我还有差事!再说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他这里满心里想追上去说服,人还没到达跟前,只见远处就来了一匹快马,疯跑着朝着他们冲来!程持礼立刻停脚,然后飞快拉着傅真往旁边闪避!只是他们前后左右都有行人,此时再快,却快不过这匹疯了的马!一声急促的嘶鸣过后,傅真被马掀翻!好在她提前有了防备,借着翻倒的势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然后在程持礼紧急推过来的一张长板凳上借力落到了地上!那马同时被踹了一脚膝盖,跑了几步后栽倒在地上!护卫们一拥上前将马制服,再回来看傅真的时候,她已经被周边的百姓围住了。“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程持礼急的汗都冒出来了,裴瞻打发他回去的确是有差事,但也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让他保护好傅真,没想到如今阵子都还没出,就出了这乱子,回头他该怎么向裴瞻交代?啊,不对!就算没有裴瞻,傅真也是他老大啊,他竟然让傅真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伤!真该死!“没什么事,就是腿擦伤了点。”傅真的心思压根就没在自己身上,她扶着程持礼肩膀站起来,迅速看向他身后的包子铺:“刚才那几个人呢?!”刚才那样紧急的关头,谁还有功夫去理会那几个人?程持礼闻言立刻转头望去,只见那三个人此时已然不见了踪影。他心下大骇,立刻站了起来:“他们果然有鬼!快去追踪!”一声令下,护卫们立刻四散追寻。傅真又站了起来,说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一时半会哪里追得到?你赶紧让人去告诉瞻儿,把方才那三个人的面貌长相细述给他,然后把昨夜发现了的外乡人全部严加看管!”程持礼一一照做,末了望着她的伤腿:“那你如今怎么办?眼下可得立刻回府求医才好!”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去找辆马车过来让我呆着,然后你立刻带着人往西边去追踪!他们肯定往西边跑了!”傅真指着失火米铺的反方向,不假思索地发话。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先前那三个人出现之后,街头的米铺就开始失火,等她闻讯跑出来,又突然有马匹朝她袭击。此时往米铺放火,一来可以让他们趁乱搬走粮食,二来可以把裴瞻他们引过去。傅真出现在营盘镇之后,连冗必定已经知道她跟过来。她之前与徐胤交手了那么久,连冗对她必定有几分了解。此时但凡有带着外乡口音的人出现在傅真面前,傅真必定会留意。此时借着她停留的时间将她击伤,又能拖住程持礼以及身边的人。如此兵荒马乱之下,他们逃跑的机会就来了!米铺在东头,此时正是最乱的地方,是最容易钻空子的地方,可同时也是京畿大营将士最为集中的地方。相反另一边,在几乎所有人都忙于救火的同时,此时必定失守,逃跑的机会反而大增!程持礼看了看左右两方,说道:“西边走是进京城的驿道了,你是说他们难道会进京?”就近找到的马车已经来了,傅真果断走过去:“他们的目的不还是在京城之中吗?别忘了他们是如何盯着铁英的。既然总归是要进城办事,那么此时进城又有什么不可能?”程持礼心以为然,忙追上去问道:“那你一个人可以吗?”“我有什么不可以!”傅真嫌他磨蹭,“快点回去追人!要是跟丢了,以后别叫我老大!”程持礼噤声,旋即上马,带着人朝西边追去!傅真也不多呆,上了马车之后,立刻也打发护卫赶车,朝西边驶去。街头骚乱渐渐消散,而此时街对面的这边面馆里,两名猎户装扮的男子还在凝视着这一幕。左边的高大男人说道:“就是她?”右手的精瘦汉子点头:“对,就是她。”左边男人缓缓沉气:“果然不俗。”……镇子村庄不同城内,出了乱子,四散逃走的路子多了去了。可即便如此,在大周大营将士的严密封锁之下,连冗带着六个人,还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冲出来。借着村里的河流下了水,潜行了一段之后,眼看着冒着火光的镇子已经被抛在了三里路之外,一些人才陆续从水里冒出来。在树林里打开油纸包裹着的包袱,从中拿出干爽的衣裳换上,再拿布巾缠住湿发,便与随处可见的大众百姓无异。“城里四处已经贴了我的画像,你们都机灵些,想办法掩护着我。”连冗往脸上抹了一些灰,目光一一地扫过面前六个人。相互合计好之后,便就分成了三路,踏上了驿道。这当中连冗的口音不成问题,他跟随徐胤在京城住了七年,伪装成当地百姓不在话下。头疼的是此处距离京城尚有二十余里路,倘若步行,这随时有被追踪上的风险。所幸旁边就有村庄,临时弄来两三架驴车也不算什么难事。大白天里进出城门的人有不少,这三辆车拉开距离行走在路上,倒也不曾引人注意。眼看着城门已经遥遥在目,连冗情不自禁又回想起了当日冲出城门那一幕。当日如果不是因为他对外的身份仅仅只是徐家的一个下人,那不管他是挟持的李侧妃还是什么侧妃,都万万逃不出去的。驻守在城门之下的乃是京畿大营的精锐,他们的目的都在捉拿徐胤,对他连冗既不熟悉,也不曾在意,可那般严密的排查程度,还是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心惊肉跳。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时今日他竟然还要再入虎穴!连旸张口让他进入京城以此来转移裴瞻他们的注意力时,他的心已经寒到了谷底。当年大月王在追捕段绵时,发现了还留在大月境内的翼王府残部,他未能幸免,被一起带入了大牢。后来的确是他主动找到了大月王,提出了条件,成为了翼王府的叛徒,趁徐胤在大周中榜为官的契机来到了他身边。彼时徐胤是后起之秀,在大周朝廷前途无量,大月王想要借徐胤的力量从内部击溃大周,而连冗则要脱离翼王府,洗去自己的奴籍。那些年他努力想要说服徐胤朝大周的五大将军府下手,可徐胤太有主见,他自知无力与五大将军府对抗,所以选择避其锋芒。最后大周还是赢了,连冗没有达成许诺给大月王的条件,但他还是借着身份之便,跳动了徐胤的处境,直接导致了太子逼宫。大周如今已然处于皇嗣难以为继的状态,这对于大月来说不能不是个好消息。于是连冗就找到了连旸。可没想到,最终他还是被连旸当成了棋子!如今他已经是大周朝廷的钦犯,除了依靠连旸,硬着头皮把这条路走到底,他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所幸大部分消息还掌握在他的手上,他坚信杨奕已经到了京畿,那么只要赶在他进宫与帝后相见之前将他拿下,他们的计划便可以向前迈一大步!,!从而他也可以脱离危机。“已经到城下了,开始要接受盘查,公子小心些。”贴身跟随着他的两个护卫低声提醒。连冗聚拢心神,摸了摸左脸之上新落下的一道疤痕,沉气下了驴车。有了这道疤,他的面目与原先相比已经有了很大不同,这使他多了不少胜算。应该没问题的。他想。可他这个念头才刚刚落下,身后的一道上又传来了响彻云霄的马蹄!“公子,好像是程家的那个小将!他们好像追来了!”护卫说到这里声音都明显紧绷起来。连冗闻声细看,脸色瞬间就变了。那高坐于马上的年轻将军不是程持礼又是谁?可他此时不应该和傅真在一起吗?他的人不会失手的,街上那么多的人,那匹马冲过去,傅真就算不残也得受伤!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将门子弟,怎么可能会为了躲避危险而罔顾身边的百姓?所以她一定逃不掉!可她受了伤,程持礼是绝对没有道理离开的!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追上来?连冗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狠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你们断后!”说完他就跟上前方卖菜的农户,大步上去接受起了盘查。既然傅真说,连冗他们是朝京城来了,程持礼便不做他想,一路西进,很快就遇到了两户丢失了驴车的佃户。一问之下心中有了谱,便埋头直追过来。一直将到城门外一里外处,果然远远的看到了两驾驴车,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不上来捉拿。岂料当中一辆驴车上竟跳下了两个持剑的武士,如同抱定了赴死的决心一般直直朝着他冲过来!程持礼被迫接招,但身旁护卫行动迅速,眨眼之间就围上来接住了对方二人!趁着这当口从这里查看了一下城门之下,只见除了这二人之外,其余人皆停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张望,顿时打马:“连冗肯定进了城!留一半人对付这两人,其余人随我进城!”:()盛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