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里?”苏喻问道,“你给扔了么?”我摇摇头:“怪哉,明明你给我的时候我能在手里捂两个时辰,偏偏我自己塞炭进去,没多久便冷了。不顶用,我不喜。”她视线在火盆和铜球上来回跳转,轻轻一笑:“我倒是急着与你显,却忘了给你银炭了。”苏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囊递与小竹:“烤热了便放进去罢。”又转过头来与我道:“这银炭与普通的炭石不同,烧热了能温很久,新物,走得急,忘了给你。”我本以为是我不会用这玩意,原来里头还有讲究。再看那小布囊,是我当年亲手绣了送给苏喻的,却没想她如今还留着。就像她头上簪着的木钗子,也是我当年亲手刻的。如今在这么仔细一瞧,不光是簪子布囊,她袖子里微微露出来的那根红绳也是我当年系上去的。倒是我,离了那块地方以后,手上的红绳便也跟着丢了。她似乎从未变过,反倒是我变了。见我愣着,苏喻便扒了一只鸡腿递到我嘴边:“不是饿着么?快吃。”我回道:“你呢,你吃过了吗?”“吃过了,皇上那里还待了我晚膳,可好吃了,下次你好了,我带你进宫吃去。”我轻咬了一口肉:“宫里的饭食哪有那么容易吃到嘴。”她只看着我笑:“花璟,只要你想,哪怕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我本以为苏喻送完鸡就会走,却没想她一直盯着我吃,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的时候,在苏喻面前是一点吃相也没有,怎么难看怎么来。如今见识过了尝过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就是小口吃着,如今更是细嚼慢咽吃了足有半个时辰。待我吃完,苏喻也像刚吃完一顿大餐似的,心满意足地用手揩着我的嘴角,又从小竹手里接过干净的手帕帮我细细清洗着双手。她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我脸上怎么了,下一瞬,我便整个人被她拦腰抱起。“让我抱抱,两个时辰不见,很是想念。”她一边抱着我到床边,一边说道,“晚上风大,记得不要透窗风。”又从小竹那拿了铜球塞到我的手里:“冷了就加被子,不要忍着。”她还记得呢,记得当年的那个冬天。我幼时和江沅两个人一块每日枕着稻草睡着破庙,夏天倒还好,一到冬天,漏了风的破庙总不时穿堂而过冷寒风,而我和江沅两个人连衣服都买不起又哪来的被褥,只能将整个身子都深埋在稻草里依偎取暖,伴着风声入眠。后来回京,习惯了晚上总要听点窗风,听着呼啸而过的北寒风,心里才觉踏实些。好似听着这般的寒窗风,就能回到当年我和苏喻关系还算不错的时候。离别前那年冬日我受了寒,苏喻受江沅所托让我在她那睡了一晚,那是苏喻为数不多待我好的时候。“你晚上就不冷吗?”苏喻迷迷糊糊醒转,伸手越过我将我悄悄打开的窗缝合上。“我让你在我床上睡,可不是让你把我一块带凉风的。”她一边怪着我,一边手却帮我提了提被子。“苏喻,我晚上不吹点风,睡不着。”她被我吵的不耐烦了,左手捞了床底下不知道何时藏着的团扇,轻轻替我扇着柔风。“这下总好安生睡了罢?也不知道江沅怎么带的你出了这么个奇怪的坏习惯?”倒追青楼女官那些年(10)作者有话要说:苏喻视角我名苏喻,那年我十岁,被人拐卖到醉仙楼已一日有余。老鸨将我领进这间吃人的楼子时曾说:“小丫头片子,这辈子除非你死,否则别想从这里出去。”她这么说,无非是吓唬我。而我自信自己的这张脸,她不会对我下毒手的。至少现在不会。她领着我到客人们跟前开面,我才觉自己是彻彻底底落到了这吃人的地方。她让我跳舞,我却倔强着什么动作也不跳。她说,我吃饭的家伙全都要我自己挣,没有谁在这里清高一辈子的,总是要糊饭吃的。我不肯。父亲曾说这天下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害虫,我偏不信,直到被人闯入家中,一场大火将风光尽数掩藏,一样我最爱的颜色入目遍野,笑声重叠,像极了此刻的看客们。人们大多砸的银锭,越大便笑的越是开心,好似砸在我的身上越痛,便越是好看出花来。直到两枚铜钱晃晃悠悠停在我的脚边,我才寻着铜钱扔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个看上去极瘦弱的孩子,打扮的像个男童,但我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多可笑啊,我如今沦落到连乞丐都来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