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语气一滞,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并没有慌张,而是语气诚恳平稳地说:
“……当时想偷偷地拿着跟太武帝求情,结果没有来得及,还望王爷看在我初心为了景穆太子的份上,能不能饶了我这一回?”
崇肃王爷听了他的话,顿时心生好感……当时的情况,有人愿意冒着自毁的风险,替景穆太子求情的……
即便不是跟景穆太子感情极深的人,也是个正直的人。
他这才转过了身来,看向了沈留祯。
沈留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站直了身体,正好看见了崇肃王爷身后让出来的一个金塑的人形坐像,
那坐像一身落拓的汉制儒生长袍,端方谦和,眉目俊秀……
不是景穆太子石余天真,又是谁?
沈留祯愣住了,崇肃王爷也愣住了……
因为沈留祯的装束,还有他的身材和气质,门外头的光亮逆着只能看见个轮廓,像极了当初的石余天真来……
崇肃王爷看着沈留祯的方向,一双眼睛剧烈地闪动着,难掩激动。
直到沈留祯走出了光线的笼罩,到了近前露出了那一双讨喜的大眼睛来,他眼睛里头激动的光亮,才熄灭了。
“王爷……可否容我借着贵宝地,祭拜一番?”沈留祯声音温和又饱含怀念的情绪,态度恳切。
崇肃王爷的脸上疲惫之色一闪而过,冲着他伸出了手来让了一下,便站到了一旁。
沈留祯走了过去,站在塑像前,很虔诚的拜了三拜。
而这个时候,崇肃王爷手中拿着那本册子,眉目哀痛慈爱,轻轻地抚摸着,好像摸着的是自己一个故去的孩子。
崇肃王爷用鲜卑语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他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竹林七贤的诗集……这一点,除了已经撞柱而死的太子太傅,还有我,再没别人知道……竹林七贤于晋,不服朝堂不思进取,行止放浪。他是一国年幼理政的太子,怎么能喜欢他们的诗集呢?这不合众人的目光和期望……”
沈留祯拜完了,听闻他这样说,心情沉重难捱。
本来每每一想到石余天真,他就觉得不甘心痛,此时听崇肃王爷讲了这么一段过往……
更是难过了……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只能抿着唇,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就那么站着,看着崇肃王爷不吭声。
只见崇肃王爷将那本诗集翻开,在一页有个不明显的血指印子的地方停了下来,看了看那指印压着的那句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他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将这句诗又咀嚼了两遍,好似突然间就明白了这句话对于石余天真的意义,顿时泪如雨下。
他从前那么的拘着自己,兢兢业业地劳碌,憧憬自由和无拘无束,羡慕竹林七贤不顾及他人眼光的放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