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拿不出没有谋反的证据,那就是有罪了。
轻则罢官削爵,重则夷三族。
樊伉对这种凭一句谗言就可能导致人们家破人亡的操蛋年代非常痛恨,但身为这个年代中的渺小一员,樊伉又无力反抗,只能随波逐流,尽力自保。
见他一张讨喜的脸沉了下来,无名只觉得心情都不那么美好了。
他还是更喜欢郎君心情愉快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
“放心罢!赵王肯定没事的。”无名安慰他道。
“你又知道了?”樊伉可没他那么乐观。
无名摸了摸他的脸,道:“你想啊,皇帝中了风不能理政事,国事全是你表兄和姨母在处理。谋反这么大的事整个长安城居然一无所知,想就知道是你那个好姨母把事情压下去了。你姨母不见你表姊,必然是不想让皇帝中风的消息传到赵王耳朵里罢了。”
刘邦中风的事宫中内侍都被处置了,外臣当中也只有萧何樊哙几个被刘邦和吕雉二人都视之为心腹的几人知道,消息被吕雉捂得严严实实的。
刘邦久不露面,外人也只以为刘邦又去了洛阳行宫,反正刘邦大半时间都在洛阳,长安城的政事向来都是吕雉在处理。
樊伉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没想到无名兄政治头脑不错啊,想得挺明白的。不错不错!无名兄果然有前途。”樊伉拍了拍无名的肩,一脸我看好你哦的表情,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他笑起来的时候,两眼都眯成了月牙儿,看得无名十分手痒,忍不住拿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郎君果然还是笑得快乐的样子更可爱。
樊伉正想抗议,不能谁都拿他的脸当面团儿捏,忽觉眼前一暗,方才脸上被掐的地方仿佛被一阵热风吹过似的,暖暖的,软软的。
抬起眼睛,就看见无名兄扭过头,薄薄的嘴唇映着水光,甚是勾人。
樊伉眼珠子一转,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心情,踮起脚,搭着无名兄的胳膊,“叭唧”一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樊伉在晚食的时候,便见到了这位大汉国帝后的嫡女鲁元公主。
鲁元公主面貌酷消皇后吕雉,五官十分英气。虽然很年轻,大约是年龄和经历的缘故,气质上比吕雉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两分温婉,很是端庄大气。
樊伉发现这位表姊虽然贵为公主,又为赵王后,穿戴却很是低调朴素。穿着一身玄黑小重衣,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拿了根墨绿发簪盘着,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别无他物。
许是察觉到樊伉的目光,鲁元公主的目光很快就望了过来。
“这位就是伉表弟吧?”鲁元公主道,“前次和亲之事多谢伉表弟仗义直言,才让表姊不至于落得远嫁匈奴和亲的命运,伉表弟的恩情表姊没齿不忘。”
“不不不,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表姊莫要放在心上。”樊伉笑着道,“其实朝中诸公大部分人都清楚和亲并非应对匈奴的正确之策,纵然当时我没有站出来,这和亲之策也未必能成。”
樊哙诧异道:“竟有这事?”
朝中议论和亲之事时他尚在代地追击韩王信和匈奴大军,所以并不知情。回来之后为了避嫌也是闭门不出,只在家中休养。吕媭见他大战之后所耗颇大,也没有提及此事,只让他安心静养,恢复身体。
樊伉道:“前些日子朝会时陛下问朝臣如何解匈奴之危,建信侯提议和亲之策,想以礼仪教化匈奴。”
樊伉说着,便将那日朝会上刘敬所言说了一遍,当然他将刘敬怼得恨不得在大殿之上一头撞死以证清白的事隐下了。
樊哙听了,不由脸色微沉,愠色道:“荒唐!冒顿乃弑父烝母之辈,非武力不能威慑驱逐,想用中原礼仪教化,岂不可笑!”
樊伉听了,朝鲁元耸了耸肩,道:“表姊你看,连阿翁也这么说了,所以说和亲之事肯定是不得人心之举,一定不会成的。”
话虽如此,历史上这次和亲似乎确实是进行了的,而且给后世开创了一个极其不好的风潮,让以后的君主无论战败战胜,总喜欢让公主们美其名曰和亲地嫁往外邦,以至于在往后的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出现了无数和亲事件。
不仅如此,这些和亲的人里面还出了个鼎鼎有名的美人王昭君,昭君出塞的故事更是被后世的文人和戏曲家演绎了无数个版本。
樊伉不知道这次经过他这只微不足道的蝴蝶这么一闹,和亲没成功,以后的刘细君刘解忧王昭君她们会不会继续历史的轨迹,嫁往塞外和亲。
但至少这一次,鲁元或者某个不知名的汉室女不用为了明知道会出现的结局而远离故土,前往寒冷的匈奴做无用功。
鲁元何尝不知道樊伉的话不过是宽慰她而已,当时和亲之事甚嚣尘上,若不是樊伉横插一脚,她估计自己此时只怕已经在前往匈奴的路上。
樊伉于她和赵国有大恩,然而却并不居功,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一点。
鲁元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了将近八岁的表弟,慌乱无助的心此时仿佛终于有了着点一般,安定了下来。
“不管如何,表弟于我于赵国总是有大恩情在。日后倘若伉表弟有任何需要表姊和赵王的地方只管说一声,表姊绝无二话!”
这个年代的人重承诺,鲁元肯当面许出如此重诺,已经是很难得的事。
樊伉眼珠子转了一下,本要推辞客气的话便收了口,转而高高兴兴地道:“那就先谢谢表姊了。”
鲁元被他如此直白的表情和态度给逗笑了,继而想到如今赵王前程生死都是未知,不免又显得忧心忡忡,便是连人人称颂的樊府美食都无法令她开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