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泽坐在案几前,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毛裘,左手托着一册竹简,眉头紧锁,看样子已经起来多时,当然也有可能是通宿没睡。
不过樊伉宁愿自欺欺人地选择吕泽只不过是起得比一般人要早而已。
“将军,药熬好了。”姜侍医察言观色,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
吕泽眼皮也没有抬:“放着罢。”
闻言,姜侍医上前两步,将药碗放至案几上,然后垂手侍立在一侧。
吕泽没有理他,抬起眼睛看着樊伉:“怎地起这般早?听你阿母提起过,你每日不到辰时不会起的,可是军营条件简陋,住处安置得不好,你睡不习惯?”
那可不!
没有火炕,没有火炉子,连上炭盆都没有,一个人睡在冰冰凉凉的榻上,这要是他跟别人一样也穿的开裆裤,腚都要冻僵了。
说到这个,樊伉又有话说了。
“舅舅,这屋子也太冷了,你还生着病,对你身体可不好。”
吕泽只道他冷,随口道:“一会儿让禹肇给你送两盆银炭过去,忘了你体弱畏寒,受不得冻。”
樊伉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吕泽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倒好意思来嫌弃他体弱。
“舅舅营里该有不少匠奴吧,叫两个过来给舅舅盘个火榻。”樊伉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本来病人就该注意保暖,天气那么冷,吕泽还住在像冰窖一样的房子里,每天还要操心公事,能好起来才怪。
对他的好意吕泽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非常不客气地拒绝了。
“将士们都在耐着严寒辛苦训练,我为身为一军主帅,又岂可沉迷于享乐。”
睡个火炕就叫享乐了?
樊伉表示真的是“富贵”限制了他的想象,原来享乐还可以这么定义的。
“盘个火榻又不麻烦,一天就能砌完,烧两天等干透了就能睡了。若是舅舅觉得自己在享乐内心不安,大不了等舅舅身体好了再把火榻拆掉也不迟。”樊伉劝解道,“本来生病的人就要注意保暖,不然只会越拖越严重,若是舅舅病倒了,那些一直跟着你的将士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禹肇一听,也跟着点头:“兴平侯说得有道理。属下理解将军想要和将士们一起吃苦的决心,然而也不用急着这两天,等您身体痊愈了,想怎么吃苦都行。”
吕泽面色一端:“男子汉大丈夫,当持三尺剑,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岂可说是吃苦?!”
樊伉:“……”
他有罪,他就是一个只知沉迷于享乐的纨绔混球。
听他们甥舅俩越扯越离谱,禹肇的一张大胡碴子脸禁不住抽了抽,目光下意识地朝着樊伉扫了过去,打断他们道:“将军,药都快要凉了,您还是趁着温热先把药喝了吧。”
吕泽正要端起碗一饮而尽时,姜侍医却出人意料地上前一步,将那碗药抢先端了起来,禹肇对他怒目而视,姜侍医连忙解释说:“禹偏将,这药已经凉了不好入口,我拿回去重新煎一副,再给将军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