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角度看上去,道路两旁的树全都倒退而去,只剩一条狭窄的天空,闪烁着耀眼的星光。叶长洲闭上眼道:“我二皇兄有军功在身,为人又沉稳机敏,可不是太子那草包能比的,你当心着点。”
“我知道。”薛凌云锐利的眸光微闪,“我曾和他并肩作战,一起打过不少胜仗。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高高在上的珩亲王,我也不是煜王世子。”
他嗓音微沉:“那时候,我还叫他表兄,我们也曾意气相投,无话不谈。唉……权势当前,当年一同征战沙场的过命交情,最终也变成你争我夺的生死之仇。”
在这充满权力和利益争夺的世间,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因为争夺权利和地位更改而变得陌生。曾经共同经历生死、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却因为权势的诱惑而反目成仇。这种变化让人不禁感叹世态炎凉,也让人明白真正值得信任之人有多难能可贵。
叶长洲睁开眼睛看着薛凌云,一双俊美的大眼睛忽闪着,倒映着天上的星光:“薛凌云,我们不会那样的,永远不会。”
薛凌云没想到自己一番感慨,却引来叶长洲这句话。他轻轻在叶长洲脑门叩了一下,笑道:“我在金沙河也说过啦,将来你若做了皇帝,要赐我一柄斩龙剑。日后你若变得残暴不仁,我就用那剑杀了你。”
“然后呢?”叶长洲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清澈。
“然后,”薛凌云俯身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柔声道,“然后,我再杀了我自己,给你殉葬。”
“为什么?”
“因为,你一个人在地下,会害怕。”薛凌云紧紧抱住怀中人。
叶长洲听得鼻头一酸,双臂挂在薛凌云脖颈上紧紧抱住他,似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哑声道:“薛凌云,你真傻。”
心死而恶生
薛凌云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马车队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立即推开叶长洲,右手摁在腰间佩刀上,鹰一般的双眼警惕地盯着马车后方,轻声对叶长洲道:“进去。”
二人早已养成了默契,听他这么说,叶长洲毫不犹豫转身进了马车,将两边帘子都放下,从帘子里透出一双眼睛:“来者何人?”
薛凌云弓腰屈膝用马车掩身,并没有要马车停下来,侧耳细听,当即听到那飞骑轻微的甲胄摩擦声。飞骑来追叶长洲和自己的军中人,莫非是来要自己等人性命的?薛凌云眼中杀意陡然,手中刀紧了又紧:“是军中人。”
待那飞骑近了些,薛凌云才看见对方穿的是庆安国士兵甲胄。他顿时松了口气,收了刀径直坐下,对叶长洲道:“出来吧,是庆安国人。”
那庆安国飞骑近了,马背上之人遥遥冲车队大喊:“永亲王殿下!等一等!”
“永”是常慕远给叶长洲的封号,看来是常慕远派来的。叶长洲连忙出了马车,车队也立时停下。
那飞骑在离叶长洲两丈远处勒马,翻身下马,冲过来“噗通”跪下,用不大标准的汉话道:“永亲王殿下,属下奉陛下之命,前来确认殿下是否顺利离开坞原,是否受伤,是否还需要殿下帮忙。”
叶长洲离开坞原城时向守城将领递了通关文牒,叶政廷拿着他出城文牒向常慕远交差。没想到常慕远竟然这般细心,怕叶政廷诓骗他,还亲自派人来确认叶长洲的安全。
叶长洲心下感动,连忙扶起来使,微微一笑:“有劳陛下记挂,我无恙。还请来使回禀陛下,陛下大恩,我永世不忘。”
来使气喘吁吁满面风尘,马也喷着响鼻,一人一马又渴又累。叶长洲连忙对薛凌云道:“景纯,你给这位兄弟拿些水。”
薛凌云连忙从马车上取下一个水袋递给那庆安国士兵。那士兵渴慌了,连谢恩都顾不上,看到水袋眼睛都亮了,一把接过水袋便“咕咚咚”仰天喝了个畅快。
待他喝了几大口,将水袋还给薛凌云,又冲叶长洲跪下抱拳:“多谢永亲王殿下。陛下还说,小舅爷莫嫌南疆蛮荒之地,先站稳脚跟壮大自己。待陛下的岳丈登天,小舅爷举事时凭此信物,陛下将在北遥遥响应小舅爷,南北夹击,定助小舅爷登上帝位。”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精巧的小盒子双手奉上地给叶长洲。
叶长洲从来使手里接过那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叶文月头上常戴的那支鸾凤钗。
这鸾凤钗以纯金铸成,钗头镶嵌着红蓝宝石,光芒闪烁,仿佛凤凰展翅,欲破九天。每当夜幕降临,月光洒在鸾凤钗上,便能看见它振翅翱翔的模样。那璀璨光芒中,仿佛有凤凰高歌。这钗子是当时袁氏指定叶文月去庆安国和亲时所赠,世间只此一支。
用这东西做信物,常慕远夫妇支持叶长洲的决心,不言而喻。
看着如此贵重的信物,叶长洲不由得感慨:生身父母……不提也罢。但有常慕远、叶文月、曹氏、叶明志这么多人坚定不移地支持自己,此生足矣。
郑重地将那鸾凤钗收入怀中,叶长洲扶起那使者,对他道:“你去回禀陛下和皇后,臣定不负他们所望,还望陛下和皇后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是。”那使者冲叶长洲抱拳,随即一跃上马,一人一骑转身往北飞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薛凌云望着使者远去的方向,万分感慨地道:“常慕远真算得上一位值得深交的少年英杰。”
叶长洲收了心神,转身往马车走:“走吧。
薛凌云跟上去跃上马车,一抖缰绳策马前行:“行,反正今夜无事,你若不困,我给你细细讲一下南疆的风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