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汉人?”汉子仿佛听到天大的讽刺,低声阴笑,“同为汉人,却无一人救我孤儿寡母!当初我娘双脚受伤,医治无门,哪个汉人可怜过我们?若不是牵机处,我们二十多年前就都死了!”
二十多年前还是乱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烽火硝烟中,只怕太多这样的惨事。
李爻眼神黯淡下来:“给你一条活路,把知道的告诉我,我就让你入避役司,从此改名换姓,不被牵机处的人找到。”
汉子没说话。
老妪眼里倒闪出些希望,她看向儿子,试探叫了一声:“阿大。”
汉子惨兮兮地笑,问李爻:“你想过没有,牵机处为何少有叛徒?”
李爻一怔。
“我不会入避役司的,那与自杀有何区别?”汉子又道。
李爻咂么对方言语中的因果逻辑,不待说话,门被敲了两声——景平推门进屋。
他不再是文生公子打扮,衣裳又如常淡素,一袭扎了剑袖的靛青袍子,将他面具下素白的面庞衬得冰冷。
他先向李爻行礼,跟着,到那汉子面前摸出银针便下。
汉子以为他要行逼供手段,一脸不屑地严阵以待。可直到景平闷不吭声地把他脑袋扎成了个针包,他也没嘴歪眼斜,更没觉出有何不适,反倒是本来毫无痛感的身体,渐渐感到了酸胀。
景平行云流水,一套操作下来未耽误半刻时间。
他回手拔起李爻钉在桌上的匕首,转向汉子,一刀划在对方手背上。
随着刀锋破皮,汉子“嘶”地一声轻呼,皱了眉头。
老妪第一个又惊又喜:“阿大!”
儿子的细微变化逃不过她的眼——这孩子腿断了都不会疼的,如今被划一刀,怎么会抽冷气!
汉子似乎还埋在诧异里,怔怔地看着手背上渗出的血,不说话。
“五弊散,”景平沉着脸,“五弊散的某些配方中毒到一定程度会阻碍痛觉传感,牵机处以毒控制你们,你需按时服药压制,否则最终会变成五感丧失的活尸,所以牵机处极少出现叛徒,我说得对么?”
而且,羯人奸诈,生怕牵机处众人团结起来,将许多人不够量的解药积攒给一个人,是以给不同人用不同配方的毒。
“贺公子!”老妪眼中惊现了希望,“贺公子一眼看出关键!你能医治对不对!只要你能医他,老婆子什么都告诉你!刚刚待你失礼,我随你处置,求你救救他……你一定是高手!”
景平看着她,眼神很复杂——“娘亲”这个词已经离他太远了,却在此刻被这丑陋老妇唤回了几近遗忘的熟悉感。
汉子抢道:“老太婆你别被他骗了,五弊散的方子千万种,号称无方无解,他怎可能一下就知道精确的药方,定是用歪门邪道的法儿,暂时唤醒我的感觉,别上当!”
景平嘴角难得弯了一下,是个无奈的笑。
他似有似无地瞄一眼李爻,对那汉子道:“你中这毒时,最初是头顶发胀,轻微头痛,在一段时间内眩晕恶心,待到这些症状都褪去,便渐渐地痛觉也没了。我说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