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如同浓墨,倒在了天际,沉沉欲坠。
风声如厉鬼吼叫,吹得竹叶摇摆作响。那阴影倒在嬴棣身上,便如无数的鬼魅,在他身上怪异地耸动着肩膀。
六小姐这么远远地看着嬴棣冲着自己和缓微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
她皱着眉,靠近:“何事唤我?”
事到如今,嬴棣也不打算瞒了,他本就是个干脆的性子。
今时,只道:“我听说,你是曾经的云家六小姐,摄政王的心头好,真是不真?”
六小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却不知是谁告诉他的,只拧眉一瞬,挑眉颔首,带着挑衅跟对嬴棣的不屑开口:“对,我就是西洲云家六小姐云姒,当年我葬生火海,如今死而复生,是霍临烨找到了我,我又回到了摄政王府。”
竹影在嬴棣脸上摇摆,遮掩住他眼底所有的杀念:“现在为何出现在这里,在霍临烨身边?”
听嬴棣这么问,六小姐越发是笃定了“景昀”想要为她的母亲出头了。
可是现在,她有霍临烨撑腰,她什么都不怕!
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最好是激得这个孩子发狂,到时候她故意装伤。那时,就看霍临烨不把帐算那个无耻的“锦弗”身上才怪!
子债,母偿!
“孩子,你还小,不懂成大人之间的情跟爱。摄政王冷心冷情,将我安置在摄政王府,说是要娶我,但遥遥无期。他欠我这么多,居然还不把心全然放在我的身上,成天帮你母亲锦弗,我对他那点喜欢都被他耗尽了!现在,他死了,我一个女人,总不能守着摄政王府一个空壳过日子吧?何况,皇帝能放过我吗?”
嬴棣:“所以你在摄政王才死的第一晚,就委身来给太子?”
六小姐转过身去,看着偌大的园地,她头顶有雷电轰鸣而过,她的声音得意且惬意:“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我投身给太子殿下,无可厚非。只不过……”
她声音顿了顿,轻轻一笑。
丝毫没有注意,她身后的嬴棣,目光全然在三步之外那的水井上。
他不知全貌,却也给了眼前人机会。
可惜,她半点不珍惜,振振有词地说着她的无耻,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只不过什么?”嬴棣的眼底,越发冷。
六小姐转头朝着他轻笑:“只不过,以前的楚王,现在的太子殿下,喜欢的都是我。他将我带来这里,好说是为了照顾你。其实,是方便给我一个进府的身份。等你母亲锦弗公主进了府,我也能跟着进去,到时候,跟我太子殿下,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我也能得到名分。”
“那锦弗公主呢,他们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两国联姻的期盼。”嬴棣此生听过见过许多无耻之徒,但眼前人,可堪称“最”。
“一个不被爱的女人,还拖家带口,带着你们这么多的拖油瓶,太子还愿意要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帮着我成全我跟太子了。要不是她无耻,非要介入我俩,我跟太子,早就双宿双栖了!”六小姐掩唇笑。
过分的快乐,让她忽略了赢棣称呼锦弗时,不是叫的母亲,而是叫的名号。
她甚至提醒嬴棣:“小公子,所以你得记得,你的母亲锦弗公主,只不过是我的挡箭牌,你这样的拖油瓶去太子府,想要过点好日子,最好是讨好我。否则,我不高兴,太子也会不好高兴,你母亲锦弗公主,更不会过的高兴。懂了吗?”
这一副教诲的样子,叫嬴棣唇边溢出笑意。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眼角有泪意。
便是今日,父王活过来,指着眼前的人告诉他:“这是你的母妃,你真正的母妃”,他都不信!
他从小听过母妃的事,母妃坚韧,独立,在艰难里步步前行,绝不是如此无耻下流之辈!
他不认!
“摄政王呢,他当初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只记得结果,记不得他为你做那些事情的起因了?”嬴棣知晓前程往事。
问出这句话,他要眼前人马上死的心,再无半点动摇。
“夫妻一体,他为我做的那些是应该的!他现在说死就死了,更是欠了我!我本就不再喜欢他,难不成,要我给他陪葬吗!还是,你为你那不知廉耻的母亲锦弗公主,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