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暖阁里六个人齐聚。
朱厚照不再提刚刚和张璁发火的事情,而只是平静的陈述了一下姚玉楚欺君之事,随后借此开展,“朕尚在幼龄之时,就曾听说过官官相护四字,初时不觉有害,但二十年看下来,其害颇深。本朝奏疏规矩,是以天家无私事、臣子无私事的出发点构建了奏疏制,但实践下来发现其实并不一定合适。姚玉楚欺君一事,你们都看到了,可你们谁和朕禀报了?”
皇帝轻轻一句怪罪,
六个人全都受不了,立马屁股离开凳子,作势欲跪下。
“臣等有罪。”
朱厚照不怪他们剩余的五个,张璁的作风,其他人一般是不愿意得罪他们的。
“有罪无罪的另说,但这奏疏的制度是要改一改了。奏疏所载若是一般民情倒还事小,若是国家大事,朕还未知,外朝臣子则个个先知,像什么话?朕今日心里有火,便直接说了——臣子先知联合起来先做准备,朕呢,有时反应不及,说不定就给诓骗过去了。”
这叫什么话。
顾人仪道:“陛下之言,臣不敢苟同,君臣互信方能政治清明,君臣互疑,此乃……此乃……”
“此乃什么?亡国之相?”
“臣不敢。”
朱厚照猛得拍了一下桌子,“不要拿这些话忽悠朕,朕是当了二十年的皇帝,办过无数桩案子,戳破过多少居心不轨臣子的阴谋的真帝王!朕今日就是要下圣旨,你们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照旨办事,圣旨要是说了不算,这皇帝你们来当好了!”
即便是硬气的顾人仪这个时候也只能低头。
天子就是这个脾气,真的较真的时候哪怕是杨一清、杨廷和,全都给你干倒。
有的时候皇帝就要有个气魄,就要有这个流氓劲,否则震不住这帮浑身心眼的文人。
“旨意很简单,从此以后大明朝上上下下的奏疏全都给朕换一套做法,首先是格式,这一点侍从室来明确,按照平时朕要求你们的扔掉那些繁文缛节,各地官员不会写的,你们将格式发下去。”
朱厚照跟他们要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是什么问题?为什么有这个问题,有什么历史原因、现实原因?有什么影响?建议如何解决。
就这样说清楚、道明白就行了。
不过现如今大明朝的官员是不会的,他们非得来一段没有用的、展示文采的前缀,实际上朱厚照是办事的,又不是批改作文的老师,
对他来说,写的明白就是写的好。
侍从室现在是何廷仁负责,他老实领旨。
朱厚照则继续,“除了格式,便是上奏之人,从今年开始,朕会扩大拥有密折权的臣子规模,凡各地所上密折,直入宫墙之内,期间任何人不得拆阅,否则,朕重处不饶!”
其实最干脆还是像朱元璋那样,所有送进来我的自己看,不要你们票拟,不过那样人类是办不到的。
即便是朱厚照这样勤政,他也是批阅一部分重要的奏疏,大部分还是按照票拟,拿过来就是写个知道了,后来更减省,就是已阅,这两年就是一个字了:阅。
再搞下去,他就要已符号代替了。
明朝奏疏制更关键的地方在于通政使司拿到了奏疏以后,会先誊抄一份。
这一抄,那真是皇帝成最后一个看到的人了。
朱厚照要改动这里,他继续说道:“从今日后,内阁设尚书处,专门负责接收不以密折上呈的奏本,之后由内阁票拟并送呈朕阅览。通政使司仍然保留,但不再负责臣子奏疏流通之职,只朝堂之外、凡四方陈情建言,仍由通政使司受理。”
简单的说,以后国家的事走内阁,信访的事走通政使司。
至于誊抄留档?
朱厚照面谕侍从室,“侍从室再下设一机构,人数不等,无具体事务,只负责对朕朱批后的奏疏进行誊抄。地方也不需要多刻意另寻,就在内阁边上找两间屋子。”
这样一来,朱厚照对重要的大臣、重要的事情以密折的形式收权,剩余大部分的常规事务仍然依赖内阁票拟,但接触的人少了很多,这样就有一个约束。
因为人少好查,到底谁走漏了,他们自己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