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薄却不慌乱,“听闻本县今年有考取京师水利学院和格物学院等学子六名,但家中贫困,朝廷虽对学子本人多加照拂,可他的家眷则难顾周全。在下幼时有一妹妹,因洪水而亡,便一直想着能尽些绵力,哪怕多培养一位治河之才,这也算是积德了。”
知县徐维明不怎么相信,这是什么忽悠人的屁话,你要是有钱,跑到京师去直接捐给水利学院不是更好?
不过看清却不说清,这也是个潜规则,人家初来乍到,想花钱买个名声,自己又何必拆穿。
“你既有此心,自可去做,与本官何碍?”
韩春薄说得很自然,“这是今年考取的人,却不知来年何人考取,小人知道朝廷重视人才选拔,每年都是由官府初筛,随后一并送往京师。既如此,若得徐知县相助,也就省得小人一家一家去找了,再说了万一眼拙,一个不慎叫人骗了,那更加丢脸了。所以这事没有徐知县,是万万办不成的。”
这知县笑得不轻不重,他觉得这家伙看着玲珑剔透,应该是个聪明人才是。
“难得,难得,本县竟有你这样的当世善人。”
韩春薄心中则想,光说好听话,也不讲配合不配合,“徐知县过誉了,下人是仰慕徐知县的大名,甚至可以说,就是徐知县找来的。”
徐维明这才真正展开笑颜,是嘛,刷名声这种事怎么能不带上他。
“不必如此,本官不是那个意思。你欲行善,本官当然不会拦着,这样吧,本官遣一人随你同往,本县哪些人考取了京中的学院,他是清清楚楚,不瞒你说,官府有时也会做些接济。”
韩春薄心说信你才有鬼。
“那小人在这里,多谢徐知县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来路不正
晨光中的县城古朴安静,田长衙门院落里种着的桃树并不高大,但春日渐暖,桃花盛开。
桃树中间有条小道,走过去再穿过一个圆形洞门,便入了书斋。
书斋之中是郎朗的读书之声,夏九哥正式在此朗诵《诗经》。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这是国风当中的一首,其实是一种歌谣,妇女们采摘时唱得歌谣,有人说这是讴歌劳动,但实际上这反应的时社会清明、安居乐业,否则采摘时哪里有心情唱这样的歌谣?
夏言在仕途无望之后,开始变得飘然逍遥起来,正好朝廷给的俸禄也够,而他的儿子则是受他影响。
等到晨读结束,夏九哥又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米粥,顿时肚子里变得暖洋洋的。
他身边还有一妇人,又掀开一个黑色的像瓦罐一样的容器盖子,说:“昨日你买的鸡蛋,为你煮了两个。”
夏九哥摇头,“是给爹买的,我昨日已吃过了。”
“不必推辞了,正是老爷吩咐的。”
这份父子情不浓,却正合适。
“今日你不是要赴那人的约?时辰差不多了,快去吧。不过要记得不要太晚回来。”
“好!”
正德十四时,四川曾闹过一些匪乱,实际上是刚移民的百姓生活不够富足,同时中央朝廷加强了对附近一些土司家族的管理,种种矛盾结合之下最终爆发了出来。
也正是那一年,侍从室谢丕离开京师,开始巡抚四川。
他是皇帝身旁亲信,前任阁老谢迁的儿子,在官场资源上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而历经这么多年的锻炼,绝不至于做不到掌控一省。
而后便是历经一年半的剿匪运动。
等到正德二十年的现在,四川完全可以说是四方安定了。
寻常高门日子过的更为豪奢,夏家因为夏言为官清廉,所以夏九哥连匹马都没有,毕竟那得小二十两的银子,实在是买不起。
大约也只能借用他那徐好友的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