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里从大学士到六品小官,全都心紧了起来。
“钦天监监正周尧仁何在?”
如之前一样,朱厚照把奏疏掷在地上,并训斥:“朕杀贪官,护得是百姓。上天如何会因此而生出异象?你也是胡言乱语,一样,拿回去自我反省!”
皇帝这样一连叫了三四位,
最后把身前所有的奏疏都推出来,并吩咐,“刘瑾,念名字让这些人来领!”
随后皇帝中气十足的对着自己的百官说:“太祖皇帝当年说,元以宽失天下。朕幼时还不明白,现在懂了。便是因为朝廷对这些贪墨渎职的官员太过宽容,所以使得他们可以随意欺压百姓!朕现在问你们,宽容了这些人,那朝廷严厉的一面朝了谁?是百姓!!”
最后的二字他喊的极为用力。
以至于回声都在殿里来回悠荡。
稍作停顿之后,朱厚照站了起来,声调也略低,“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话还是大学士教朕的,便是你们不是大学士的,又有哪一个不识得这句话?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忘记了‘亦可覆舟’这句话?”
“朕,时常也反躬自省,是不是不该杀这么多人,可朝廷的一个盐政衙门,几乎成为私盐贩子的窝点,他们对上欺瞒朝廷,对下欺压百姓,这些人你们竟还能从中找出一个不杀的理由,难道你们也要让我大明以失宽天下吗?!”
皇帝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许多人的心头。
许多人纷纷感慨,唉声叹气。
“……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
朱厚照这一段念的乃是朱元璋的《奉天讨元北伐檄文》。
“朕最初监国时,以为朝廷之弱在国库,国库空虚,故而灾荒不赈,后来朕想方设法找来了银子,赈济了灾民;不时的,甘肃、大同等边疆之区不断有鞑靼寇边,朕整兵备饷,花马池一战打跑了鞑靼人;同时,又有地方主政官员怠政不修,朕又汰换了一批年富力强之人。
朕现在是越来越清楚了,大明的心头之患不在鞑靼,也不在财力不足,而是在……朝廷,就是在这奉天殿!在朕每日促膝密谈的臣子当中!你们这儿松一点儿,大明朝就松一片儿,你们这儿要是全松了!大明朝的百姓卖儿鬻女、无以为继,到时候就会揭竿而起,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
“陛下!”
……
此起彼伏的,反正有臣子叫唤他的声音。
皇帝如此激动,臣子们不做表态似乎也不好,好些人也不知是真感动还是假感动,反正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眼泪也下来了。
“户部、兵部、刑部各部尚书外加英国公。”
四位老头儿全部出列,“微臣在。”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一副忍住不落泪的模样,他侧着身子伸手指他们,“锦衣卫带回来的人,朕全都交到你们手上,这桩案,仔细的查、仔细的审。贩卖私盐,是挖朝廷的墙根,这句话是朕说的。朕现在还要说,吃着朝廷的饭、砸着朝廷的锅的人,朕就是要看砍下他的脑袋。刘瑾,毛语文,你二人作为监审官!”
刘瑾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差事,这下好了,先前文臣得罪他,他得好好找回场子才行。
“奴婢遵旨!”
朱厚照转过来,眉头紧皱,眼神坚定,“朕是天子,上承天意而治万民。今日朕在此下旨,就是要杀这些不知君父、毫无廉耻的官员,若是此道不正,天下人皆可来伐朕!”
哪里有人都抓到京师还放了或是轻轻处置的道理?
除非他朱厚照不是皇帝了!
每次动点文官都费劲,搞得这皇帝当得总有些憋屈的感觉。
运司撤不撤已经在综合考虑了,结果这些人杀不杀还停留在讨论层面,开什么玩笑,运司都没了,留着他们干什么,当供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