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心里微微惊讶,宫中的人倒是聪明,竟然知道他要问什么,看来不能小瞧了这些人。
乾清宫,西暖阁。
朱厚照正站在御案旁翻奏疏,
门口处,尤址领着王守仁进来,并向他示意背对着他们的那人正是圣上。
“臣,兵部主事王守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个名字,朱厚照神情一顿,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下来,随后缓缓转身,他从上到下的打量这个跪在西暖阁的壮年人。
清瘦、平淡,似乎平平无奇。
而与几年前相比,则多了些沉稳。
朱厚照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可君臣有别,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被皇帝过分关注,先不说非议如何,对王守仁自己都不一定是好事。
“记得弘治十二年时,朕将你贬去贵州龙场,你先去山东见你父亲、随后才赴任,这次召你回京,你先入京城,而未去南京。伯安,你心中可有觉得朕和朝廷有些不近人情?”
“陛下言重了。臣从未如此想过,且家父教诲,即奉王事,当以国事为先、家事为后。至于贵州龙场一任,臣已幡然醒悟,也明白了陛下的良苦用心。”
“朕知道,你发现了边军将领侵占军屯之害。既然你说幡然醒悟,那你告诉朕,这事儿还要不要做?”
“要!”
“做得成?”
“做不成。”
“做不成也要?”
王守仁回答的斩钉截铁,“做不成也要!”
朱厚照微微露出笑意,“……你父亲实庵先生,在浙江捅了个大窟窿,为朝廷、为百姓做了好事,可结局却不好,朕虽是皇帝,但也无能为力,只能调他去南京,你是他最为宠爱的儿子,为了弥补他,朕也只得将你从贵州再要回来。连番赶路对身体不好,你先在京城休整几个月,等你觉得准备妥当了,递个奏疏进来,朕允你去南京,父子团聚。”
王守仁直身拱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家父巡抚浙江,受得是皇恩王命,本就该为朝廷效死。陛下准臣返京,已属格外之恩,臣父子二人,岂敢奢望更多?”
“金口既开,没有收回的道理了。你父亲是一代忠臣,朕也盼着你能够为朝廷出力。早年间就听闻你对边塞、军事颇有兴趣,你回来的正好,此时朝廷有复套之议,你可回去后仔细参详,若有所得,如实具奏。”
“臣遵旨。”王守仁这下明白,原来皇帝召见他也是因为父亲,“若陛下没有其他吩咐……”
“不急。”皇帝偏了偏头,“刘瑾,请王先生。”
“是。”
王鏊也在宫里,而且在边上听了半天了。
“……这个王伯安,入京之后在你的府前踌躇良久,几年的龙场生涯还是叫他定不了这个决心。多少还是不敢登你这个吏部尚书的门呐。”
王鏊还在西北的时候就对王守仁颇为赞赏,觉得他心怀大义、又灵活多变,写文章有一套、做事情更有一套。
“七年之后,刚入京城,臣想总该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王守仁一看王鏊也在,不禁欣喜,不过这是君前,他也不敢实仪态。
皇帝放下奏疏,“你们两个,随朕进来吧。”
这乾清宫有二十多间房屋,几进几出的都没问题。
但这次皇帝就没让宦官跟着了,只让王鏊领着王守仁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