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落下,寒星已如冰霜。她扶着宁远舟的手翻身上马。一扬手,一行人便头也不回地随着她浩浩荡荡而去。
直到回了四夷馆,杨盈一直挺直的脊背才终于松懈下来,然而松到一半,一口气还没喘完,她忽地想到什么,忙再次绷紧腰背站直。宁远舟知道她的担忧,轻轻一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附近都清干净了,现在院子里全是自己人。但四夷馆之外还有不少朱衣卫的暗哨,我们和分堂的兄弟们估计得过两天才能联络上。”
杨盈才骤然瘫软下来,开口便道:“孤饿死了渴死了,救命!”
话音刚落,如意已递上来一只水袋:“羊奶,热的。”
杨盈眉开眼笑,感动道:“如意姐!”抱起水袋猛灌了几口,腹内饥肠稍得安抚,便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叽里呱啦地向如意炫耀分享起来:“我挺住了,按大家之前说的那样,反将了安国人一军,没丢脸!你不知道,我学你的样子,冲他们一瞪眼,他们就都让开了,我好威风,我……”
她说着,突然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忽地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嘿嘿笑了笑,收了嘴。
宁远舟却微笑着接口道:“殿下今天确实是好威风,好气魄,一个人独自在宫中面对一切,还能全身而退,可谓大智大勇。”
杜长史也赞叹不已:“进退有度,不堕我大梧风范。”
众人纷纷竖起大姆指:“殿下真棒!”“殿下太有气势了!”
四面都是笑声和夸赞声,杨盈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肯定,激动地道着谢着,眼睛不由越来越亮,渐渐神采飞扬。但想到自己在安国少卿面前放下的豪言,还是不免有些担心,问道:“要是三天时间到了,安国皇帝还不理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走吗?”
如意微笑着安抚她:“不会的,圣……安帝待人,向来喜欢一进一退,恩威并用,他今日冷遇了你,碰了钉子,明日八成就会见你,这样才能亲自探探你的虚实。”
杨盈便又再次露出了笑容。
杜长史又向杨盈问起她在安国大殿里的情况,一行人说着便向屋里走去。
宁远舟忽地留意到如意手上有一道红色的勒痕,目光不由一闪。
待夜间众人各自散去之后,宁远舟便敲开了如意的房门。
如意正对着房中朱衣卫官衙的结构图认真思索着,见宁远舟进来,便随口问道:“阿盈睡了?”
“嗯,她昨晚三更就起来了,今天在宫里又撑了一天,吃完东西,跟我们说了说宫中的事,就撑不住了。”宁远舟目光便往如意手上一指,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如意抬手看了看,才留意到手上的红痕。
“啊,白天你们不在的时候,我扮成化人厂的车夫去了趟朱衣卫外头打探情况,绑绳子的时候不小心被勒了一下。”
宁远舟取出药膏,走上前来,道:“我帮你上药。”
“又没破皮,上什么药啊。”
宁远舟却不由分说地拿起了她的手,专心帮他涂抹药膏。这男人总是操心过度,然而垂着眼睛专心涂药的模样,着实温暖隽秀,令人心不由就软下来。
如意轻轻道:“你别太担心了,明天我未必就会一定对朱衣卫动手,毕竟还得先查清害死我义母和玲珑的真凶再说。鹫儿今日进宫,必然会向圣上提到朱衣卫袭击他之事。但朱衣卫却没什么动静,我想邓恢今天多半不在京里,所以安帝才没传召他。这人是你离开六道堂后,这一年才执掌朱衣卫的,连你都不太清楚他的底细,我就更得挑他不在朱衣卫衙里的时候再进衙。”
“好。如果有万一,你一定及时放迷蝶求援。生死关头,就别想什么会不会拖累我了,我会安排好的。”
如意点头。
宁远舟又道:“我们这样有商有量的多好。”
“那你以后救皇帝的事也要跟我商量,我做不到背叛我的国家去救你们的皇帝,但至少可以帮你们望望风,在你们救人的时候保证阿盈的安全。”
宁远舟点头,又感慨道:“鹫儿,阿盈,这么叫起来,还真对称,只是可惜,一个听话懂事,另一个却是叫人头痛,刚才路上阿盈还说,李同光好像在宫里帮了她一把,但又故意为难她了一把。”
“他们俩又闹上了?”
宁远舟苦笑道:“他对所有可能抢走你的人都抱有敌意,在他心里,师父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孩子……”如意叹息道,“我不在这几年,他一定又受了许多苦,再没有遇到过待他好的人。”
而他们口中的李同光正翻身下马,快步走进长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