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管了,顾好你自己就行!”大雨里,苏澄大声嘶吼着,交待那些在念福头上高高撑开一大片油棕布的下人们,“都小心着点。别让雨淋到她!”
是!下人们齐齐吼着,尽量跟抬床的下人们保持一致。忽地,有人脚下一滑,跌了一跤,眼看那床要歪,旁边扶床的雪梨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托。生生把指甲折断了四五根,根根带血也没吱声。
所有的下人们都明白,眼下全家就象这暴雨中的一小方晴天,只有护着主子安康了,她们这些下人才能不经受风吹雨打。
念福还想打听什么。可猛然又是一阵阵痛袭来,痛得她几乎快晕死过去,只得由着人把她抬进桐华阁。
这边稳婆已经架好了炉子,开始准备热水。掀开被子看了看念福的情形,拉着她的手道,“郡主你别急,先攒着力气,还得要一会儿工夫的。”
念福想着前世学的不多的妇科知识,努力让自己放松,深呼吸。
稳婆目露欣慰,拼命给她打气,“对对,就是这样,坚持住!我们马上帮你把东西准备好,就是没有太医,咱们也能生的。”
真的能生吗?
窗外暴雨如注,可到底有掩不住的厮杀声传来,这是离得有多近,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很快,念福没心思去惦记了。因为肚子里的小混蛋好象意识到,将要降临的世界也不是一片鸟语花香,极其不情意的她肚子里做起斗争来。
然后苦的就是念福。
痛。
浸透四肢百骸的痛,大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而那个孩子还留恋的呆在她的肚子里,死活抗拒着瓜熟蒂落的自然法则,坚决不肯出来。
老太太急得在旁边念一句佛,问一句怎么样了。翠蓉看她脸色不好,几次三番催她去休息,她也不肯。
而让出去打探消息的玉椒回来时,她只有一句话,“先生说,尽快让郡主生了吧,要不等外头的贼人冲进来,可就不好办了。”
什么?翠蓉惊得手中的老参都差点落了地,玉椒伸手接住,依旧言简意赅,“我先去把后面的船备好,不行我们带郡主走。”
家用的船,能有多大?要是念福得在水上生孩子,那才真是博命了。
翠蓉二话不说进了房,给稳婆下了死命令,“务必要让郡主又快又顺当的生下来!”
因为没有防备,大门那里的战况异常惨烈。几次险些给人攻落,又被裴俊卿带人死命压制下来。
因为他知道,破园不象是寻常家宅,有正门,二门三门甚至更多。这里只有一个大门,一旦被攻破,以破园那么大的地形,根本防不住。只要有一个提着刀摸了进去,让里面的人怎么办?
幸而当年修这大门时,钟山着实下了一番工夫,建得极厚重高深不说,那墙头上因怕有贼翻进,还特意修的那种防贼带刺的鱼鳞脊。而倾盆的大雨,虽然让裴俊卿无法用火驱敌,却也让那些人,连点亮火把照明都极为困难。
交手一时,裴俊卿已经可以确定了。
来攻破园的,确实是正规士兵,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羽林军。
可他们绝不是皇上派来的。
因为他们一没有圣旨,二没有宫令,三是士兵的组成也不太对。这其中有几个战斗力特别强悍。可剩下的却似乎弱了许多。
而羽林军的训练是相当严格的,教出来的士兵差别不应该太大。这一点,再没有人比裴俊卿更清楚了。
当初他爹气他不全力以赴去考试,故意把他放到羽林军里。最苦的地方摔打了一段时日。有的感觉不一定说得出来,但他能感受得到,眼前这支来攻打破园的队伍,是夹杂着正规军的杂牌军。
幸好王爷过世之后,皇上没有撤念福的护卫,如今除了一部分随祝四霖,在改赐给苏澄的平王府看宅子外,剩下的全到了破园。
所以这时候裴俊卿才能带着人抵挡一阵,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而抵挡过几轮强攻之后。侍卫们已经有不少负伤抬下去休息。就算他,也累得不轻。
而顶上来的家丁们,就算再忠心再愿意卖力,可实力毕竟差了几个档次,又能抵挡几时?
暴雨还在哗哗的下着。裴俊卿的心头越发焦躁。
这要怎么办?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攻破大门,到时要怎么才能挡住他们?
此时,对方攻势一缓,有个领头之人出来发号施令,“里面的人听着!要是你们现在出来投降,尚可饶过一命。要是再负隅顽抗,可就再无生路了!”
听他这话,裴俊卿心中更是大定,冷哼道,“这位大人好大的面子!连皇上的圣旨都可以轻易改得,之前不还说满门抄斩的么?这会子怎么就网开一面了?”
“别跟他废话了。快走!”
正当裴俊卿还要多说几句之时,苏澄终于布置好了第二道防线,出来接应了。
让人把他抬上门后垒起的高台,只看那外头几眼,对局势便了然在胸了。“兀那逆贼听着!你们假传皇上圣旨,意图谋害郡主,嫁祸皇上,这样的诡计以为有谁会信么?我劝你们,趁着大错还未铸成,赶紧逃命去吧,否则等到皇上派兵前来,你们可全是死路一条!”
他这一番话,极是铿锵有力,说得有些人顿时就心虚的后退了半步。
那为首之人站出来,疾言厉色道,“少唬人了!过了今晚,整个天下就会变了,皇上哪里还派得出兵来?”
苏澄朗声大笑,“要是真要变天,你们还非杀一个嘉善郡主栽赃皇上做什么?这话拿去哄三岁小孩儿也没人信。你们要是不死心,我现就打开大门,任你们进来试一试。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皇上的救兵来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