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闵晔道,“老子想约那年纪轻轻的小驸马出去逛逛,给他推了。给他送礼吧,又给他挡了,实在是油盐不进,尽是难缠。”
“郡主也是。”旁边又有人道。“我让夫人拿了件不错的首饰给她,可郡主收是收了,可又送回来一件宫廷御制的,竟是比我家原送的还要好。”
忽一人又道。“可要是皇上真的派他来查茶税的话,怎会至今一点动静也无?那仪仗都已经往京城去了,还有那个姓方的御史,也没见他们去接触过啊?”
又一人道,“或者,是咱们太紧张了?那个姓方的小子,虽是在乡间闹过一场,可派人去警告过后,不是已经老实下来了么?他家那些穷亲戚可全在咱们的掌控里,他总不可能一个也不顾吧?”
柴荣耐心听他们说完。然后一笑,“我只告诉各位大人一件事,那位郡马大人,现下已经到了仙源镇了。”
什么?
此言一出,顿时满座皆惊。
闵晔脾气最烈。顿时大巴掌将桌子一拍,“岂有此理!好好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枉我们那么费心尽力的给他家拉来那样大的排场,竟是全打了水漂。”
他的脸上忽现狰狞之色,“他欧阳家到底也是这灵州人氏,还有云岭施家……”
“不可!”张苍一声断喝,“你要真这么做了。可是逼得兔子也要咬人了。况且还有平王在,你动了他们两家,他岂可与我们善罢甘休?”
“那该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茶税的事捅到皇上跟前去吗?”闵晔不忿道,“老子辛辛苦苦给大梁打下江山,弄得一身的伤,还死了两个儿子。三个侄子,如今就是吃点拿点又怎样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皇上这么做,也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噤声!”张苍急得直捶桌子。“就算是在我的府上,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能说得的?”
闵晔不说话了,可那明显怄气的样子却尽收柴荣眼底,淡淡笑了笑,他道,“各位大人请放心,我既来了,必要将此事了结才是。”
张苍奇道,“你有办法?快说来听听。”
柴荣却笑,“就算欧阳康真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查茶税的,咱们想法把他拉下水不就好了?好了,几位大人请安心回去歇息,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这明显是不想告诉他们了,其余几位官员一听,立即起身告辞了。
独留下张苍和闵晔时,柴荣也不点破,只道,“两位大人只须记得,贺大人是站在咱们顶上的就好。”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张闵二人心中稍安,对他道了谢,柴荣主动提出,“张大人留步,我送闵大人出去就是。”
及至路上,有心诱那闵晔几句,闵晔顿时发起一肚子牢骚来。
“当年一起征战的兄弟们死了多少?皇上那时是怎么说的?他拍着我的肩膀,流着泪说,你们这帮老伙计跟我一起打下的天下,往后只要有我高家一日,必不会亏待你们。可如今呢?我承认,我是贪了点小财,可贪的又不是我一人,谁不是这么做的?从前老话还说,千里做官只为财,我发点财又怎么了?皇上至于这么计较,还偷偷摸摸派人来查么?
再说,我拿这点小钱,难道是自己吃了喝了?不都是拿去帮些穷亲戚了?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大家伙儿都看我做了官,想沾点光,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家不是一个样儿呢?皇上是天下的大财主,他当然有钱,瞧把自家舅舅还有表妹,弄得多光鲜?可我们不行啊,要是光靠朝廷那点俸禄,够个屁啊……”
柴荣一直耐心含笑听着,等到最后,才道,“闵大人的难处我能明白,要不这样吧,回头你出几个小钱,到我家的哪个铺子里也掺股。”
闵晔道一惊,“那怎么好意思?”
柴荣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您帮忙镇守好灵州,往后咱们还怕没得钱分么?”
闵晔到底不傻,听出话里的意思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柴荣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闵晔听得脸色大变,“你……这可是……”
柴荣道,“富贵险中求,只要布好了局,就算是皇上,也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闵晔目光闪烁,想了又想,“那要不要跟张大人……”
柴荣道,“我们柴家的生意也不是谁都有机会掺进去的,我是看闵大人是个做事果决,有魄力的才跟您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您要是不敢,那就算了,只当我胡言乱语,横竖这回茶税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可下一回我就不敢保证了。”
闵晔咽了咽唾沫,手心里全是汗,“你,你让我想想……”
柴荣一笑,“那是当然,不过闵大人,您这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个也该致仕还乡了吧?到时可得把儿女们先安顿好,否则后继无人,家里可就难办了。”
一句话,戳闵晔心窝子里去了。
他最骁勇善战的儿子和侄子们都已经命丧沙场,如今家里剩下的全是些不争气的。可再不争气,也是自己的骨血,若不是为了给他们多攒些家业,他何至于放着京官不做,非要外放出来,拼着一把年纪,厚着老脸四处捞钱?
灵州实在是个好地方啊,这几年家里全靠那茶税银子慢慢兴旺起来了。要是不趁着还在位子上的时候多捞些,等自己退下来,一家子只有坐吃山空的份了。
终于,他下定决心了,“那你把情形说清楚些,我看这事能不能干。”
柴荣浅浅一笑,隐去眼中那抹恶毒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