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来啦!哪个妖怪敢欺负我女儿,看我揍他!”蕙娘换回自己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通配音之后,她松开手,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好啦,妖怪被赶跑了,阿福,娘厉不厉害?”
“厉害!”念福竖了竖大拇指,随即一头滚到蕙娘怀里,紧紧抱着她,汲取着她身上的熟悉而又安心的味道,只觉心中暖暖的,连之前的烦闷也少了大半。
“傻丫头,大热的天也不嫌腻得慌。”蕙娘嗔着,却是宠溺的抚着女儿柔亮乌黑的头发,轻声问,“阿福不高兴啦?”
本想摇头的念福突然就不想再装了,在蕙娘怀里委屈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烦得很。”
蕙娘笑了,“大姑娘要出嫁,心里总是这样七上八下的。”
“娘——”念福撅起小嘴。似是要反驳,可再想一想,似乎又有些道理。
自己这样子,可不就是婚前综合症么?
蕙娘慈爱的笑着。“别紧张,娘从前嫁人前也是这样,虽说你爹是我自己选的,出嫁也就是在自己家里,可我心里也一样不好受。也说不出来是个怎么回事,就是各种不得劲。”
“对对对!”念福坐了起来,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蕙娘笑了笑,拍着她的背,“那时候小。还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等自己成了亲,尤其是你爹走了,娘才渐渐明白过来。”
她的眼中有了几分惆怅,“咱们身为女子。未嫁时,再怎样穷,也是爹娘跟前的小宝贝,有人疼着,护着,你纵是使些性子,也有人担待。可等到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再没有人这么担待你。虽说有男人在那儿顶门立户,可你也要挑起担子来。奉养老人,照顾孩子,可不比做闺女时轻省。
尤其后来你爹走了,娘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本就艰难,哥哥嫂子还成天的冷言冷语,巴不得咱们娘儿俩离开。又挑唆着秀秀尽欺负你。娘知道,她一直在背地里骂你是没爹的野种,不是咒你爹死了,就说他有了二心,给你娶了后娘。可她是晚辈,娘一个做姑姑的,总不能跟个孩子计较。那些年,娘的心里真跟熬油似的……”
念福听得心酸,回手抱住了蕙娘,“娘,我以后会好好孝敬你,再不让人欺负你!”
蕙娘抹去眼角的泪,“没事,都过去了。娘知道你是好孩子,如今瞧你爹,他待我多好?所以呀,娘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给娘报仇,只是想告诉你,这成了婚后的日子是不好过,可咱们还得咬着牙去过。总不能为了怕日子难过,就一辈子不嫁人,不长大吧?”
“我就不想嫁人,不想长大了。”念福红着眼,哽咽着抱紧蕙娘。
“傻话!”蕙娘回手拍了她一巴掌,“娘还等着抱外孙呢,早点给我嫁了,多生几个胖小子胖闺女,到时你才知道日子好过呢!”
她笑嘻嘻把女儿两边脸颊的软肉揪了起来,硬扯出一个笑脸,“娘从前不管有多难过,可一看到你啊,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小时候又乖,知道娘的日子难过,不管受了多少委屈,每回我一进家门,你总是冲着我笑,娘每回看着……”
蕙娘忽地说不下去,捂着嘴哭了起来。
念福舍不得嫁,她又何尝舍得?
就算欧阳康再好,可他能有自己对女儿这么无私的好吗?
就算眼下他肯对她好,可谁能保证他就会对女儿好一辈子?他要有了二心怎么办?要是女儿生不出儿子,他家要给他纳妾怎么办?
当泪眼朦胧中,看到沐劭勤也走了进来,蕙娘再也忍不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劭勤……咱们,咱们不要念福嫁了吧?我宁愿养着她一辈子……又不是养不活。总好过,好过看她将来受人欺负……”
沐劭勤眼中泛着波光,却极力克制着,慢慢走到床边,把妻女一起抱进怀里,任她们的泪水湿透自己的衣襟,哽咽着说,“好,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
此时,距京城千里之外的江南吴州城内。
号称一宅占半州的柴家大宅内,柴荣拿着一份刚送回来的消息,既惊且怒。
“他居然活着?还回了京城?”
“是。”大管事的面色也不太好,“据说还是跟卓格一起回的京城,眼下,正要成亲。”
柴荣气得一脚把旁边的高几都给踹翻了,连同上面的茶杯花瓶一起叮里哐啷摔下来,砸了一地。
大管事也不好劝,只待柴荣发了通脾气冷静下来,才道,“咱们离京城这么远,就是想做什么,现在也来不及了,不如想想往后的事该怎么办。那位姬大将军也真沉得住气,居然连前朝的小皇子都不搭理,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倚仗?”
一句话,让柴荣警惕起来。细细思忖一时,确实发现了诸多的不合理。
“不要总是派人盯着他,西南是他的地盘,能漏出来的消息有限。他要有什么动作,应该也离不开京城,不如在京城加派些人手,看他捣什么鬼。记住,也不要忘了平王府。”
大管事一怔,“可嘉善郡主都成亲了……”
柴荣阴阴一笑,“成了亲又怎样,只要她能助我成事,管她跟过几个男人。或许,成了亲还是个好事,起码不会那么防着男人了。”
他摸着小胡子又想了想,“那个罗小言也别急着放出去了,先搁在手上,说不定还有大用。至于卓格,这笔帐我迟早要跟他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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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倏忽之间,六月十二的正日子便到了。
破园一大早就忙活起来,或者说从昨天半夜起,家里就没人能睡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