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爱干净,灶台上的油烟总是令人讨厌的。宫中为了保持整洁,会用有釉面的陶砖铺上,便于打扫。而念福用碎瓷铺在这里,显然是一样想法。
不过瓷器可比陶器造价高多了,念福看起来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看她这些碎瓷,很有些品相不错的,她怎么舍得打碎了铺灶台?
似是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念福倒也不矫情的大方道,“我们家清理的时候,就拣出许多碎瓷,原本堆在一处也没什么用,后来做厨房时便挪到这里来用了。”
其实这还是欧阳大少的功劳,原本那些碎瓷下人们都是要扔的,可欧阳康心疼钱,想着这样的好东西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就让拢在一处先放放。后来钟山来了,主持修缮工作时,发现那些碎瓷,如获至宝,立即挑挑拣拣,有些据说是古董的东西就给留了下来,剩下一些装饰类的花瓶碎片就拿来做装饰了。
象是大门外头贴的那一圈不规则碎花就是,念福也是看到工匠干这个才突然想起可以用这个来铺窗台的。这时代又没有洗涤剂,虽然打扫厨房自有下人负责,但念福也想给她们减轻点工作量。实际试用后,效果很不错。她已经交待钟山,什么时候有空把家里彻底清理一遍,多寻些碎瓷出来,把整间厨房包括四壁都铺上,那才叫干净呢。
陆滢看一处,是惊叹一处,不明白这个小女孩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奇妙而又实用的好点子。而余三胜在试吃过念福做的卤豆腐之后,却是神色凝肃了些。
“滢儿,你来尝尝这个。”
念福不明白,自己做的一块小小豆腐,居然让这师徒二人都吃了别样的严肃。
“怎么,这豆腐做得不好?”其实她很想问,是不是又做出陆滢一个味了。
可这回那师徒二人却异口同声道,“这豆腐做得很好,是你自己弄的?”
“是啊。”念福这回可一点不谦虚了,真要说起来,她家确实是做得好。水平最高当然是施老爹,其次就是蕙娘,念福虽再次一点,不过比起一般人,水平还是高了不少。
余三胜问,“那你会不会做豆腐花?”
念福摇了摇头,余三胜刚觉得有些遗憾,就听她道,“你们也不早说,我一早做的豆腐花都吃完了,眼下可没有了。”
陆滢略带些赫然,试探着问,“那能不能麻烦你得闲再做一碗?”
念福奇怪的看她一眼,要吃你自己做不就得了?御厨的水平,难道还要她帮忙?
盛宴
陆滢到底脸皮薄,之前又跟念福有些小疙瘩,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做的豆腐花不合平国公的胃口,才想来求她。
余三胜看徒弟尴尬,接过话道,“不是我们想吃,是有位贵人想吃。可御膳房做来做去都做不出那样味道,沐姐儿,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他是亲眼看到上回念福和瑞安在宫中起冲突的,所以不好提平国公之名。
念福爽快道,“帮忙倒是没问题,可余师傅,你再别把我往贵人家里带了。我跟那里八字不合,去了又不知要惹什么祸。你们要不嫌弃,等我明日闲了再做一桶豆腐花送你们就是。”
余三胜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当下也不含糊的就挽起衣袖,带着陆滢开始干活了。他们的厨艺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怕人学去,所以做事并不瞒人,是以念福也得以见识到真正的御厨手艺。
余三胜今天要做他最拿手的菜,名叫鸭饼,很有些象后世著名的北京烤鸭。只不过这鸭并不是烤的,而更象是京酱肉丝的做法。
把鸭子炸后再进行酱制,并用开水烫面,干烙成两面金黄的薄薄面饼,吃前放在蒸笼上大火蒸一会儿,再用又软又烫的面饼包裹上满是酱汁的鸭肉,一口咬下,酱汁浓郁,咸香满口,确实好吃。
不过念福觉得,这么做鸭还是稍嫌肥腻了些,尤其是鸭皮,少了烤制的过程。总觉得那皮有些肥腻。不如北京烤鸭,香脆酥薄,风味独特。
“沐姐儿,你可是吃着有什么不妥?”正出着神。却是陆滢心细,瞧出她眼中的那抹遗憾了。
余三胜立即道,“有什么不好就直说,千万别瞧我一把年纪就藏着掖着。别看余师傅年纪大些,但肚量却是不小的。”
一屋子帮厨的年轻徒弟们听着都吓一跳,余师傅是什么人?人家那是掌管御膳房的大厨,御厨中的御厨!就算有人知道念福会烤几个虾,可她能有几岁?余师傅居然会如此谦虚,别的不说,光这份气度就令人折服。
念福也很佩服。所以不客气的直言道。“余师傅。你这鸭子的酱汁已经是一流了,但仍嫌肥厚了些。如果试试把它吊起来用果木烤制,会不会更加好吃?”
陆滢道。“烤制师傅也试过的,只是效果不太好,肉容易变干,吃起来就没这么软嫩可口了。”
念福望她一眼,“我说的烤制不是寻常的烤制,要做一个特制的炉子,底下生火,上面做一圈铁架,把鸭子开个小口,掏了内脏后浸了原料后挂上去烤。烤制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不关炉门,随时翻动,叫挂炉焖烤。一种是关了炉门,用烧过的果木余温进行焖炉烘烤。前者的皮会特别香脆,后者的肉质特别细嫩,喧腾得如同刚蒸好的馒头一样,具体如何我也没做过,你们不妨都试一试。”
别说是陆滢和余三胜,连宋思源和隔壁白案里干活的孙百希都听住了。
这沐姐儿一张嘴就说出两种法子,全是他们没听过也没见过的。但这些厨房老手细细一看,似乎还都真的挺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