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刺向朔月。朔月不躲不避,任由他将刀刃重重划过自己的肌肤身体,甚至将那些流血的伤口举到林遐面前,声音愉快地轻扬:“林大人,看清楚了吗?”流了太多血,他的唇色已经泛白。豆大的烛火下,霜雪般的面庞不带一丝血色,只有一双眼珠漆黑,鬼魅般勾人心魄。血溅到脸颊上,疼痛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含着些微笑意,温声对林遐叹道:“怎么办,我已经不是不死之身了呢。”尽管早有猜测,但此刻才得以确认。说出这句话时,朔月如释重负。——他对朝露,对母亲的承诺,快要达成了。“莫非林大人还有别的法子?”漆黑的眼瞳宁静地注视着林遐,朔月慢慢地刺出最后一刀,“林大人不是说,找到了我的父母和族人?可是据我所知,母亲已经被您葬在了山林别院的后山上……这世上除我之外,还有谁有不死之身?”历来胜券在握的眸中掠过一丝惶然。朔月攥住那只握刀的手,用尽全部力气反刺回去。烛火被撞翻,点燃了覆盖桌椅的幔帐,但无人在意那零星火焰。打斗间,林遐亦被刀刃所伤,但仍旧一步也不肯离开易命阵法,固守在逼仄的圆圈中,生怕一步踏出去便要前功尽弃。“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药?”他陡然想起什么,一把扔了刀,近乎狂乱地掐住朔月的脖颈,“我知道有这种药……吐出来……给我吐出来!”——确实有这种药。当年在北境,他便是用这种药骗过了北狄公主,得以脱身。只是今时今日,大不相同了。朔月呼吸不畅,苍白脸颊被掐得通红,却仍旧只是笑。他任由林遐发疯,却将手里的刀朝着林遐咽喉深深刺去。有一道声音更早响起。那是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近在咫尺的面庞掠过巨大的不可置信。林遐颤抖着低头,入目是泉水般涌出胸腔的血。他仓皇合拢掌心,覆在血涌出的地方,试图堵住伤口,试图将那些血重新引入身体。——或许他此刻还抱着幻想,自己已经获得了不死之身。但终归徒劳。血浸透了十指,又淋漓不绝地落到地面上的衔尾蛇中。钳制着朔月颈项的手终于无力地松了下来。匕首还没来得及出鞘,朔月怔怔抬眸,望向来人。月色破云而出,映出了熟悉的谢昀的眼睛。归去为着长生之事不被外人发觉,林遐甚至没有在宫殿外布置守卫。谢昀得以长驱直入,自背后将刀刃刺进林遐心口。朔月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慌乱。手臂上伤痕斑驳,颈项间掐痕犹在。所幸夜色很深,替他遮挡住了那些血色和伤痕。失血过多,头脑有些昏沉。他晃了晃,站起身来,准备将这片狼藉交给谢昀。衣摆却被一双手死死抓住,动弹不得。——林遐依旧不肯爬出易命阵。刀深深插在心口里,他却恍然未觉,一手抓着朔月的衣摆,一手死死抠抓地板,好像试图将那条扁平的衔尾蛇抓进自己怀里,吃进腹中化作血肉。满地淋漓鲜血。他忽然露出白牙,如蛇一般:“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是不是?”他扑上去,声音越来越笃定,几至仰天长笑,“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明明是不死之身,我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突然失去……”话未说尽,他跌倒在地。谢昀皱眉将他拖开,却下意识看向朔月。
林遐的声音嘶哑,回荡在废弃的宫殿里,再清晰不过地传入他耳中。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打翻的蜡烛已经悄无声息地点燃了干燥的幔帐。无声燃着的火苗下,他也看见了那藏在夜色和衣袖之下的伤口,看见了那些涌出的血。谢昀一时怔怔,眼前再度浮现出那日所见的伤疤——固执地盘旋心口上,蜿蜒,丑陋。原来……竟是真的吗?巨大的惶惑如夜幕降临。握刀的手浸透了滚烫血液,谢昀却犹觉寒凉。下一刻,他看见朔月摇了摇头。在林遐看不见的地方,朔月对他笑了笑。“我吃了药。”他用口型说。“我骗他的。”他无声地重复。地上绘制的衔尾蛇已经被踩踏得看不出原本形容,更别提那些将它浸泡的鲜血。此刻任谁来看,这一地狼藉都只是小儿涂鸦,与长生秘术扯不上任何关系。林遐直直盯着朔月半晌,突然握住那柄穿透胸腔的刀,用力一拔。谢昀反应很快,片刻喘息时间都没给他留,刀刃直直横上他的咽喉。——这是他的儿子呢。林遐如此想。尽管他曾试图杀死谢昀,而此刻他也即将被谢昀杀死。他挣扎着调转了方向,看向面若寒霜的谢昀。胸口血流如注,但此刻如果能敷药止血,兴许自己还不会死。原来受伤这么痛吗……金贵养大的林家少爷没受过这种委屈。不知怎的,林遐想起了那个枯守庵堂的女人。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二十年前,可今日那些哭喊和泪水却格外清晰地再现。林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张嘴呼唤自己的儿子:“昀儿……”他准备了很多说辞,自信能直击谢昀弱点。比如,你我才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咱们才是最亲密无间的人。比如,谢从澜对你心怀不轨,待借你之手除去我之后,下一个就到你,我们应该同心协力杀死谢从澜才是。比如,我能帮你除去谢从澜,帮你掌控朝堂,重新拥有朔月。但他只来得及张了一下嘴,便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谢昀挥刀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林遐尸首的时候,却多了一点触动。林遐双目圆睁,看起来死不瞑目。倒不是谢昀生出了一点父子之情,纠结要不要让他闭目为安。“死的未免太痛快了。”他心中又想,“应该让母亲亲自来杀他的。”只是母亲在忙别的事情。太皇太后的寝宫中,站着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林群玉睁大了眼睛。这几乎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慧云夫人,谢昀的生身母亲。陛下不知去了何处,外头不时响起刀兵之声,她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更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平静地给太皇太后擦洗换衣。不论如何,姑祖母疼爱了她许多年,她也应当送姑祖母最后一程。而后她见到了慧云夫人。在她意识到“父亲”的异样后,她便留了个心眼。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