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这件事和喻乔山谈判,喻乔山是会让步的,他太重视自己的事业和名声了。这样,宋丰丰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威胁,喻冬也不必和宋丰丰断绝联系,不必答应喻乔山的要求,离开这里到国外去学习。他可以和宋丰丰还有他的朋友们一起,顺利地去读大学,顺利地毕业,然后按照曾经想象的那样,以“永远”为前提,生活在一起。喻冬在朝着喻乔山跪下去之前,飞快地想了很多很多。他不断地权衡,不断地比较,不断地在心里斟酌着是否应该使用这个武器,现在又是不是最合适的时机。然后他放弃了。喻冬抓着枕头,终于无声地哭出来。这个武器,这个最后的杀手锏,他在知悉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最适合使用它的时机。它会让自己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因此太珍贵了。喻冬不能将杀手锏用在这里。他太想使用了,可是最后的一点理智,那一点点微小的声音在提醒他:不行,你会浪费这个武器。他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身体因为难过和悲愤而不停发抖。眼泪渗进布料与柔软的填充物之中,喻冬抽泣着,因为自己的无能,一遍遍在心里跟宋丰丰说对不起。第二天醒来,宋丰丰还是没收到喻冬的回复。没有自己叫他起床,就是会睡懒觉。宋丰丰一边催促表弟赶快起床,一边洗脸刷牙,去给一家子亲戚买回早餐。把亲戚送到火车站之后,宋丰丰一路慢悠悠骑回来。这回给喻冬打电话听到的不再是没有接听的提示,而是无法接通的滴滴声。手机坏了?宋丰丰很惊奇:这手机不是号称摔不坏砸不坏么?他没把这事情放心上,因为喻冬说,两天之后就会回来。骑车去学校转了两圈,门卫认得他,问他成绩怎么样,宋丰丰高兴得不得了,乐滋滋地把自己各科成绩也都告诉了那个大叔。曾经的高二学生现在正在以准高三的身份进行补课,足球队还在操场上训练。宋丰丰跑到球场边上看他们踢球,兴致来了,自己也上场跑了一个多小时。球队里的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成绩不错之后,纷纷说要凑钱请他吃一顿饭。宋丰丰下意思地问:“那我带多一个朋友去行不行?”“什么朋友?女的?女朋友?”师弟们鼓噪起来。“男的。”宋丰丰嘿嘿笑着,在心里置换了那个名称:男朋友。他抓起场边的衣服帽子和手机,发现有一个陌生的未接来电。手机号码他完全不认得,于是也没放在心上,一边给自己同届的其他队友打电话,一边和师弟们呼呼喝喝地出发了。“多谢。”喻冬把手机还给了面前的女人。喻乔山和喻唯英出发去兴安街帮他收拾东西了。喻冬没有食欲,女人给他端来了一碗糖水和一碟水果。喻冬从来没跟她说过话,但这时候却忍不住了,冲她伸手,想借手机打一个电话。喻乔山说过任何人不能给喻冬联系别人的机会。他其实也知道,为了保护那位小流氓,在确认小流氓顺利上大学之前,喻冬是不会逃跑,也不会忤逆自己的。女人没有带手机在身上,她让喻冬等一等。喻冬以为她只是敷衍自己,但片刻后,女人悄悄回来,递来了手机。宋丰丰却没有接电话。喻冬对女人客气道谢,继续坐在床上发呆。两人没有再交谈,女人悄悄离开房间,小心关门。喻冬不知道宋丰丰在做什么,他只是觉得日子太长太长了。他还未跟宋丰丰说清楚,也没有跟张敬他们道别,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外婆说一声。她一定会愤怒的,还会迁怒到喻唯英和喻乔山身上。他没怎么见过外婆发怒,可她年纪大了,喻冬又希望她千万别生气,会伤身体。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很多,喻冬捂着眼睛躺倒,喉中有低低的呜咽之声。他像是又成了那个孤单的孩子。傍晚时分,宋丰丰回到兴安街,吭哧吭哧一口气骑上玉河桥,车篮子里放一个篮球。“喻冬!”他冲着兴安西街18号大喊,“打球!”没人应他,片刻之后周妈从二楼喻冬房间的阳台里探出半个身子:“黑丰啊?”“周妈,喻冬呢?”宋丰丰问,“还没回来?”“喻冬不回来了。”周妈说,“喻家的人过来收拾东西了。”宋丰丰愣了:“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喻冬要去国外读书了!”周妈搞不懂喻唯英和喻乔山说的什么话,但是出国读书,对她来说那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他没跟你说?”“没有啊。”宋丰丰傻了,“出国?他……他不去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