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不会告诉他?”他被喻冬这份不知称为莽撞或是勇敢的强烈感情激怒了,“我肯定会的,我一回家就……不用回家,我现在就可以立刻……”喻冬一愣,低头咬了咬嘴唇。他就这样和喻唯英争执起来,忘记了自己转回头的真正想法。“哥哥。”喻冬第一次冲喻唯英说出了这个词,“你能体谅我的,是吗?”喻唯英嘶哑地笑了:“你喊我什么?谁他妈是你哥哥!”“你告诉他,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喻冬盯着喻唯英,“爸爸肯定会让我回家去。你喜欢我回家吗?……阿姨会喜欢我回家吗?我回家肯定也不会好好呆着,每天都闹,每天都吵,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喻唯英也看着他:“我已经搬出去住了,你的家和我没关系。”他抓了抓头发。喻冬提到他母亲,这让喻唯英稍稍冷静。“喻冬,你不要跟我谈条件了。我和你之间没有可以谈条件的余地。”喻唯英抬起头,看到原本站在远处的宋丰丰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一点,但还不足以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喻唯英看着自行车边的男孩,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了。“不可能的。”他嘶哑地对喻冬说,“你死心吧。你和他……两个男的……不可能的。你搞清楚吧喻冬,我和你的生活,是不可能脱离喻乔山控制的。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有发言权。”“他没有。”喻冬立刻回答。喻唯英不觉得他勇敢了,也不觉得他莽撞或是令人钦佩。他又开始认为,喻冬是个很傻很傻的孩子。“你还小,所以不懂。”喻唯英说,“这不是爱情。……就算真的是爱情,也得让步给其他的,更实际的东西。”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喻乔山打来的电话。喻唯英接听了,喻乔山是问他喻冬成绩的。“还行,跟之前差不多。”喻唯英看着喻冬,回答父亲的问题。他终于发现喻冬眼神里的恐惧,虽然不多,但他发现了。这恐惧让喻冬又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年轻而懵懂,因此无畏无惧,过分天真。“喂?”喻乔山在那头稍稍不耐烦起来,“就这样?喻冬那边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喻冬死死盯着喻唯英。“没有。”喻唯英平静地对手机说,“挺好的,老师说只要一直保持,就没有问题。”电话挂断了。“不用多谢我,你还是尽快处理好吧。”喻唯英收好了手机,“不是帮你,只是觉得你可怜。”现在是四月,距离高考结束还有两个月。日子是一天天数着过去的。喻唯英离开了操场,经过宋丰丰身边,走向停车的地方。他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烟瘾越来越大了,他烦躁的时候必须使用尼古丁来让自己冷静。男孩们推着车,沉默地离开了操场。喻唯英看着喻冬和宋丰丰的背景,无声地笑了几声。他太理解了。人尚未成熟的时候,总有一段时间会把天真幼稚,解读为勇敢。一支烟抽到一半,喻唯英熄了,扔进垃圾筐里。可他不明白,自诩足够成熟的人,为什么也会有羡慕这种天真幼稚的时候。和喻唯英到底争执什么,喻冬并没有告诉宋丰丰。他确实提心吊胆了半个月,但是喻唯英似乎真的没有告诉喻乔山。他渐渐放松下来,很快被临近高考的巨大压力彻底拖走,无暇再关注这些事情。到了五月份,高三的学生们开始进入了一种近似于修佛的境界。“听天由命吧。”“随便啦,看了也记不住了。”“看实力,有时候也要看运气。”高一高二的学生选了一天晚自习,在教学楼上给高三唱起歌来打气加油。郑随波听得眼泪直流,哇哇抓着喻冬哭。喻冬对这样的场面无动于衷,不断提醒他赶快离开自己,不然吴曈就要暴走了。歌声整齐,高三的学生和老师都在听着,有人也高声应和。学校对高三学生的态度也是无限宽容。在校道旁边发呆,在操场上乱走,只要安全,没有人在意。学委和女友的恋人关系早就被老师知道了,因为两个学生很知分寸,而且成绩非常好,老师们非但没有阻挠,反而要求他俩高考之前绝对不能分手。距离高考还有两周,高三的学生开始流行折纸飞机,折好了就从楼上扔下去。副校长打着翻翘起来的伞从楼下走过,大家纷纷往他的伞里扔飞机。有时候下雨,飞机就湿乎乎地黏在地上,保安一只只捡起来,放在红色的塑料垃圾铲里。喻冬总是觉得,高考来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