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冬也是同样的想法:这里不适合隐蔽,只能短暂停留,给他们一个报信的时间。喻冬按下了110,正要拨号,宋丰丰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等等……别报警!”“……对,不能报警。”喻冬很快也反应过来。球队获得了省里的冠军,和去年一样,要去参加华南地区联赛。一旦被扯进这些说不清楚的事端里,不仅可能影响今年的参赛资格,甚至还会折损后面几年的参赛可能性。宋丰丰看着喻冬,无声说了两个字:龙哥。这里距离龙哥的龙行网吧并不远。他们希望他现在正在网吧里玩游戏,或者煮方便面当夜宵吃。龙哥确实在打游戏。他呆在顶层的私人空间里,蹲坐在电脑桌前,噼噼啪啪地敲键盘。浴室里有人,水哗哗地响。龙哥打完一局,队友约他再战,他说不了,有事。说话的时候还笑了一下,是坏笑。“洗完了没?这么久?”他跑到浴室门口敲门。水声暂时停了,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等不了了你就进来。”“不好不好。”龙哥说,“你今天不是特别累么?咱们什么都不做,我帮你来个睡前按摩。”他对自己的按摩手艺是非常满意的,以前刚刚离开学校,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在兴安街的盲人按摩店里当过半年学徒。在床上趴着看了会儿全是英文字的成人杂志,他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黑仔”。宋丰丰在电话里就说了两句话:“我和喻冬在港区外面的街心公园里,有大概八个人拎着铁棍在追我们。”通话时间只有六秒钟。“怎么样?”喻冬压低声音问。“龙哥说,我靠。”宋丰丰完完整整地转述龙哥的话,“敢动我的人?你们藏好了等着。”喻冬暂时松了一口气。夜风吹动地面的垃圾,空的易拉罐在路上滚动,声音很像铁棍拖动。他吓了一跳,眼神惶恐,隔着灌木丛警惕地看着外面。街心公园是有保安巡逻的,但是非常懈怠,平时根本见不到人。他和宋丰丰不知道保安现在在哪里,不敢随便行动。宋丰丰攥紧了他的手:“转移位置!”俩人从树洞里猫腰走出来,借着灌木丛的掩盖,往另一个方向移动。在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了纷杂的脚步与人声。喻冬被宋丰丰紧紧牵着手,心里安定许多,忍不住问他:“我们的车不会被偷吧?”“被偷了我赔给你。”宋丰丰信口允诺。两人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一个开放的游乐区,钻进大象滑梯下面的空洞里。这个位置可以藏人,一旦被发现也可以往后继续逃。两人心中一片茫然,缩起身体藏在大象肚子里,等待着龙哥的到来。片刻之后,又或者过了很久。宋丰丰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龙哥的电话来了。“没被找到吧?”龙哥的声音带着一点气,“先别出来了,有的场面少儿不宜。”“龙哥龙哥……你别生气。”宋丰丰连忙说,“讲道理,讲道理。”龙哥嗤地一笑:“我认识他们大佬,一个小孩子,嘿!我不会跟小孩子发火,但是大家做人做事,不能过火,对不对?”他不知道在做什么,宋丰丰和喻冬只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痛呼。“不出格的,龙哥做事你们放心。”说完这句话,龙哥把电话挂断了。街心公园里静悄悄的,他们此时才听到有单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灯光在远处晃动。是值夜巡逻的保安。两人心中惴惴,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龙哥之所以被三中开除,是因为暴力行为。之后他甚至还被送到少管所呆了一段日子。宋丰丰很紧张,他不知道他们跟龙哥求救是对是错,这时候脑子才开始稍稍活络,意识到他们其实还有其他可以解决这些事情的办法。太幼稚了。他心想,他们都太幼稚了。“龙哥不会做错事的。”喻冬小声说,“他……他有男朋友。”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龙哥的背景,也不熟悉龙哥的家庭。但龙哥还有一个男朋友——这个事实似乎已经足够有力了。他是龙哥的缓冲气垫,也是让他们察觉龙哥平常如所有人的一个标志。值夜的保安渐渐走远,喻冬和宋丰丰从树洞里钻出来。周围非常静,无论是龙哥带来的人还是追他们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两人沉默地在公园的小路上往外走,宋丰丰跟在喻冬身后。没走多远,喻冬突然摸了摸胸口,发现别在左胸口袋上的校徽不见了。离开鬼屋门口的时候他还摸到的,是掉在了大象滑梯附近。喻冬和宋丰丰只好又折回去找。这一片尤为昏暗,宋丰丰在裤兜里,摸出钥匙串,拧亮了小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