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罗恍惚间都要以为,这才是真实的赛特。
他已经不在乎赛特将要带他前往哪里,只要和赛特在一起,去哪里而言对他都比困在罗马王宫中更为快乐。他从未贪图过罗马大帝的身份,就像他心甘情愿的为了与墨丘利的情谊,违背母亲的意愿将唾手可得的权力拱手让出去一样。
他自始至终都只是被无数双手推着向前走。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自由。
终于变成了自己。
胸前的绷带被拆开,蹲坐在他面前的赛特在一个抬眼间,让西塞罗回过神来——这样的日子太过完满,以至于他时常因为不可置信而失魂落魄。
赛特的手指带着极为细腻的温柔,一层一层的将西塞罗缠在身上的绷带解开。而后他抚摸西塞罗的伤口,发出一声惊喜的喟叹,“已经结痂了。”
西塞罗低下头,身上那些伤口都已经结了褐色的疤,丑陋,却又如盔甲一般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保护住。
“很快就会好起来了。”赛特说。
看着赛特在阳光下极为璀璨的金色双瞳,西塞罗心中悸动,抓住了赛特的手掌,“赛特。”他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却怕任何一句话打破。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因为眼前这一切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赛特将手挣脱出去,撕下新的绷带,涂上碾碎的草药为西塞罗包扎。
“我们快要到尼罗河了。”
西塞罗恍恍惚惚的回应,“尼罗河?”他从未想过要去哪里,他一直都跟随着赛特前行。
“嗯,尼罗河。”赛特扶住西塞罗的手臂,引导着他抬起手臂,而后温柔的帮他在前胸缠好绷带。
“夏季是尼罗河的汛期。”
“那时候水流湍急,沿岸的花一路落进水中。”
听着赛特的叙述,西塞罗似乎已经沉浸进了那样的美景中。他从醒来之后,没有问赛特任何关于罗马,关于墨丘利的事,他情愿这些东西都从他生命里剔除,只留下自己和赛特。
为他绑好绷带的赛特站了起来,这里的风比罗马更为猛烈,吹拂的赛特的头发散乱开,绑在赛特头发上的东西,也因而滑落下来。西塞罗扶着地面,忍着一丝身上的伤口残存的疼痛,来到了赛特身后,替他捡起从头发上滑落的东西,温柔捋过他的黑发,替他重新绑好。
赛特回过头来看他,目光熠熠,笑意温柔。
他们在两天后抵达了尼罗河,正如赛特所说,尼罗河汛期将至。
伴随着夜间潮水涌动的声音,西塞罗与赛特在这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等西塞罗第二天醒来时,赛特不见踪影,他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赛特的踪影。激荡的潮水中多出来的一艘木船令西塞罗生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涉水进入湍急的尼罗河,一路呼喊赛特的名字。等到河水淹没到他的脖颈,即将要将他吞噬的时候,赶回来的赛特将他从水中拖了出来。
两人浑身湿透,瘫倒在岸边。
“你想死吗?!”赛特大声的质问西塞罗。
西塞罗已经有了些溺水,是赛特刚才度了一口气给他,才将他救上了岸。他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眼睑泛着些微红意,看着面前的赛特。
“我以为你走了。”
“我找不到你了,赛特。”
赛特怔了一下,抱住西塞罗之后,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我只是去准备了一些东西。”在西塞罗的耳边,赛特这么说。
等到西塞罗平复之后,他扶着地面起身,脱下自己的上衣,将湿透的衣服拎在手上,而后向西塞罗伸出手去。西塞罗将手递给他,跟着赛特走入了密林。
在低矮的灌木中,西塞罗看到了一栋简陋的房子——那甚至不算是一个房子,是由干枯的茅草与粗壮的木干搭造起来的,只容的下两个人在其中遮蔽风雨的。
看着显露出惊愕模样的西塞罗,赛特说,“虽然还不太坚固,但我已经尽力了。”
呈三角形的简陋房子中铺满了干枯的稻草,赛特躺了进去,用双臂垫在脑后,西塞罗矮下身体也钻了进去,跟着赛特在稻草上躺了下来。
“你今天在搭建这个东西吗?”
“嗯。”赛特说,“我打算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总不可能一直露天席地吧。”
稻草在西塞罗的变换姿势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赛特,你打算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