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爷,处理了。”张鲸这时回道。朱翊钧则道:“抬起头,让朕看看。”“是!”张鲸便抬起了头。朱翊钧便看见了张鲸白布缠额处的一大块红印,也就问道:“疼吧?”“不疼!”张鲸回道。朱翊钧笑了笑道:“朕也不想!但不这样,怎么让他们信呢,信朕对你失望,才把你赶去江南的。”“奴婢明白!”“所以,奴婢今日还特地在遇见枢相时,只受其礼,不回礼,尽做傲慢之态。”“兴安伯还因此见之不悦!”张鲸回道。朱翊钧一愣,道:“看来你早想到了。”张鲸道:“不敢瞒皇爷,这些年以来,奴婢只收银子不办事不给犯事文官们打掩护,却没有被他们揭露奴婢收钱,也让奴婢自己犯疑起来,也就想到,他们虽然嘴上说要翻脸,但其实应该是没打算对付奴婢。”“那你说,他们怎么就不弹劾你。”“明明有你那么多把柄。”朱翊钧道。张鲸回道:“奴婢想了想,可能是他们觉得投在奴婢身上的银子太多了,不能白投了,就算奴婢只知明哲保身,但对于他们而言,至少奴婢是不会主动加害他们的,而他们要是真的让奴婢被换了下去,说不定换上来的东厂提督会更糟糕。”张鲸就道:“就像一个赌徒输的钱越多,就越不敢掀桌子说不玩了。”“朕也低估了他们的忍耐度。”“你这样的东厂提督或许对他们而言的确不算太可恶。”“正好,你就去江南,还是按照朕吩咐的,加入他们内部,去礼贤下士,展露一下你在内书堂学的那些画艺琴技。”“一直待在厂卫内部,有时候反而是看不见身边哪里黑,也对他们还不够了解。”“不如先加入他们,站在他们的位置看看他们,看看这庙堂之上,到底谁正谁邪,身处局中,难免看不清。”朱翊钧说着就道:“自己回司礼监拟道贬去南京闲住的手谕去吧!顺便把那日发现刺客有功的孙斌任命为新的东厂提督,另外先生那几子丁忧已到,也拟道手谕,让他们进京听宣,不必说明缘由。”“是!”……“听闻蓟国公遇刺,陛下因此还宣见了公,不知情况如何?”兴安伯徐汝诚在回到自己官邸后,巡视京营的兵科给事中王亮就忙来了他这里,问起情况来,且道:“我不过养病在家几日,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令人胆寒的事。”“哎!”徐汝诚叹了一口气,道:“幸而给谏未在现场,不然给谏也难逃失察之罪!”“也不知道是什么狼心狗肺之徒,竟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让我生死难料;就因为这事,圣怒如雷,陛下不但严饬了我,连对蓟国公不满的厂公都被骂得狗血喷头,气得天子以茶盏击之,几欲要杀他!”“圣怒竟如此重?”“厂公不满蓟国公?”王亮道。“可不是?”“现在我这心都还怦怦直跳呢。”“也不知接下来会被治什么罪,毕竟是我仁提督时出了大桉!”“至于厂公,明显也嫌蓟国公多事,不知进退,给他带来了麻烦,今天在宫里故意给他摆脸色呢!结果,陛下果然也的确迁怒于他了,大骂他无能!”徐汝诚说后就摸了一下胸口,然后就道:“一起去京营吧,不能只在文书上盯着那些武人了,得亲自去盯,去盯那些参将游击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只是让幕僚随便编的操练纪要上报。”“一个个仗着有关系,不体谅我,不让我日子好过,那大家日子也别想好过!”徐汝诚说后就先出了官邸。而徐汝诚一到京营,就有坐营指挥使严峻走了来,对徐汝诚说:“圣旨已下,大榼张鲸已被贬去南京闲住!”“这么快?!”徐汝诚一时不由得大惊,就一脸惶恐地说道:“圣怒难消,看来我的处分也不远了,张鲸乃宠臣,尚要闲住,吾岂不是真要被斩以儆效尤?毕竟京营在我提督时发生了枪杀枢相这样大的事。”王亮这时倒是沉默不语,而待他与徐汝诚来到京营校场上后,他才对徐汝诚说:“公可否借一步说话!”徐汝诚一时瞅了王亮一眼,然后颔首,便与之来到一空旷无人可监听之处,道:“给谏有何话要说。”“公既到了这一步,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王亮这时突然问了徐汝诚一句。徐汝诚听后顿时瞪大了眼,问道:“你是说造反?”王亮笑了笑:“公怎么能这么想,公只是京营提督,又不把守皇城,皇城有天子亲军卫,怎么造得了反。”徐汝诚松了一口气:“不是造反就好,我还以你是这个意思。”“公可以把这一切都推给张鲸!”王亮这时说道。徐汝诚听后忙问:“怎么推?”王亮拿出一份手令给徐汝诚说:“公可以拿着这道手令呈于天子,这道手令是张鲸亲笔,公就说是从五军营参将刘登泰身上搜到的,而刘登泰与内宦勾结,为你所发觉,手令内容正是要杀蓟国公而嫁祸于公!至于,他张鲸为何知道蓟国公今日要来京营,公完全可以说他是厂公,故不可能不派人跟着蓟国公。”“动机呢?”“陛下若问张鲸杀蓟国公的动机呢?”徐汝诚问道。王亮道:“自然是不满新礼!”“内廷有大榼不欲让张鲸活?”徐汝诚问道。王亮道:“公何必问这么多。”徐汝诚又问:“但你们不可能白白让我有这么个栽赃张鲸的机会吧?”“自然!”王亮回了一句,就说:“公这次揭发张鲸,必受天子器重,至少是能保住京营提督之位,如此还请明年天子谒陵时,让参将王如龙在营,使参将王继英陪驾!”“你们想干什么?”徐汝诚突然问道。王亮道:“公请放心,到时候不过是给王继英一个立功机会而已,这样公也能跟着升官。”徐汝诚听后大为不解:“升官?”“没错!到时候会有数百名已成傻子的鞑子突然出现在昌平州,公和王参将镇压了这批鞑子,护住圣驾与皇陵,岂不是功劳一件?”王亮言道。徐汝诚早听闻江南那边有大户会养孤儿而将这些孤儿刻意折磨成傻子,使其为自己老老实实顶罪,或者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却没想到原来京畿也有人在养流亡到京师的鞑子。徐汝诚点头。然后,徐汝诚就拿到了手令,就问王亮:“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事,你到底是哪位公公的人?”王亮道:“公何必多问!”徐汝诚则在当晚回来后,就去了戚继光这里:“公可知,有内廷大榼要布闲棋,织大网,甚至本身就跟公今日遇刺有关!”“他们还想拉我下水,但吾岂是那等只想安享尊荣不体圣意的勋贵?”“既然公不畏风雪也要为武勋争一争,吾又岂能拖后腿?!”“何况,谁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天子与朝中公卿都支持勋贵重新崛起的机会,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公这样敢为敢当的勋贵出现!”徐汝诚说着就把王亮给他的手令给了戚继光:“我不便出官邸大院,恐他们早盯着我的举动,我若进宫,必被他们的眼线发现,使其有应变机会,还请公速速持此手令奏于天子知道,连夜捉拿王亮,控制司礼监诸内榼,与京营的几位武将!”戚继光则接过手令看了看问:“这是谁的手令?”“张鲸的。”“所以除了内廷的人,不可能有人分得清这是谁的手令。”徐汝诚说。戚继光则道:“仆也不便去,说不准他们也会猜到你可能会这样做,会让别的公卿勋贵进宫告密!”“这样,仆去见元辅,元辅有密道可直达宫城,当年李应城设计官邸时,既想到了如何防止大臣私会同党,也想到了如何方便大臣私会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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