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责西戎王对你们赶尽杀绝,你怎么不提你们干了什么?这会儿关心自己部落,不觉得太可笑了?你们纵容夷草膏在部落里盛行时,可曾想过这东西对人伤害极深,会致人丧命吗?”谢见君一连□□问,成功地激怒了萨尔其满。
“你懂什么?”萨尔其满双目通红,俨然已经丧失理智,“你们熹和泱泱大国,富有四海,哪知我们狄历部落有多艰难,王上并非纵容,只是需要这笔钱抵作军费,供养军士,有朝一日可以摆脱西戎的控制!他们吸食夷草膏,也是为了部落的将来,即便为此丧命又何妨?古来征战者,哪里有不丧命的!他们泉下有知,也会理解的!”
谢见君被他这番谬论气笑,“那你可明白一个道理,‘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命都没了,谁还在乎这些东西!你不懂!你不懂!”他如丧考妣地叫嚷着,那声音凄厉,又带着些许的心酸与无奈。
谢见君哽了哽,决定岔开话题,问起那日他所言,说熹和出尔反尔是为何意。
“你想知道?”萨尔其满冷笑,似是觉得自己拿捏住了一个把柄,他又重新端坐起来,“除非你让我活着。”
“也不是不可,但我能得到什么?”谢见君正儿八经地同他做起了买卖,“告诉我那人是谁,以及他让你们干甚,我可以酌情考虑向睿王殿下求情。”
“但如果我守口如瓶,他也能让我活下来,说不定还会帮我报仇。”萨尔其满忽而大笑起来,他自以为戏弄了谢见君,等着看他恼羞成怒。
哪知谢见君只是掸了掸衣裳上的灰尘,便起身收拾好食盒,“既然如此,咱们拭目以待,看那人容不容你被押解回上京,带到崇文帝面前。”
说着,他无视萨尔其满气急败坏的模样,掀开帐帘,径直走了出去。
“从今日起,把营帐外的守卫全部都撤走,每日只给帐中之人送一餐,回上京之前,只要饿不死就行。”
他故意扬声吩咐守卫,为的就是让萨尔其满也听见,意料之中铁链重重地砸在地上。
在萨尔其满怒吼声中,谢见君提着早已放凉的食盒扬长而去。
眨眼三日后,他照常给云胡写家书,侍从来报,说萨尔其满要见他。
“谢大人,晌午时分,主帅从营帐外经过,听见帐中有打斗的声音,他担心帐中那人有恙,赶紧入账内,这才发现有一熹和士兵打扮的汉子,假借送饭为由,刺杀萨尔其满,幸亏主帅发现及时,那汉子见事情败露,当场自戕而亡。”程琰接他去城外军营的路上,将此事告知与他。
“萨尔其满如何?”谢见君问。
“受了点轻伤,程将军命军医前去给他包扎,现在已无碍,只是”程琰顿了顿,“只是他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一个人闷坐着一语不发,半个时辰后才说要见您。”
谢见君听了个大概,心道自己赌对了。他那日在帐中呆了片刻,定然会让有心人察觉到异常,急于下手封口。他之所以当众说要撤走守卫,也是给藏在暗处的人动手的机会。
然其实他早就跟常知衍通过气,明着将看守的士兵撤走,实际派心腹把营帐严密保护起来,如此,怎可能让奸人得逞?
再见到萨尔其满,这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一副颓然之势,再无先前半点的意气风发。
“听说你要见我?”谢见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萨尔其满微抬了下眼皮,被匕首划破的伤口如油煎火燎,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好在那匕首上没有淬毒,否则他这会儿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首了。
“是你安排人刺杀我,对吗?”他满脸的怨恨神色,连声音都浸着恨意。
“不是。”谢见君言简意赅地否认。
“我不信!定然是你为了从我这得到情报,故意演了一出戏,想让我就此依附于你们!”萨尔其满恶狠狠道,他拳头握得死死的,哪怕是挣开了伤口也全然不在意。
谢见君唇角半勾,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萨尔其满心里骤然咯噔一瞬,下一刻,透着些许冷意的声音响起,
“我为何要向你证明,前来刺杀你,迫不及待想要取你性命之人,并非是我安排的?”
萨尔其满没料到处心积虑地质问,居然能得来这么一句话,他迷茫片刻,听着谢见君继续不紧不慢道:“此事信不信,全然在你,你大可再赌一把试试,但并非每回都有人恰好从帐门外经过,发善心顺手进来救你。”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可以借手里攥着的把柄,替自己博一条生路,不成想谢见君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帐外的守卫说撤走就撤走,只吊着他那口气,保他能活到熹和的皇帝面前。
但、但若是这么轻易地亮出底牌他有些犹豫,担心熹和的官员卸磨杀驴,得到想要的东西后便弄死他,以绝后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见君笃定地开口,“你在权衡自己该相信哪一边,对吗?”
一语被猜中心思,萨尔其满彼时已经不感到惊讶了,如今他为鱼肉,旁人为刀俎,无论选择谁,都是任人揉捏的份。
“我还是那句话,今日刺杀并非是我安排的戏码,信不信由你,你若肯吐露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我可以酌情给你求情,留条命作为狄历部落的遗孤,如果你执意不肯说,也无妨,总归这一路回上京,山长水远,变数多得很。”
谢见君言毕,感觉似是耗尽了仅有的耐心,来回踱了两步后便要撂帐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