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和这冤大头,真金白银赏扔出去,到末了就换来个优待藩属国的好名声,还不是“花钱赚吆喝”?
他心里揶揄狄历部落借鸡生蛋,打得一手好算盘,但面儿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万一崇文帝就想要扩充熹和的领土,不在乎那点回赐呢。
遂他以藩属国归顺臣服我朝,须得传达给圣上为由,先行将狄历部落的使节给劝了回去。
从驿馆出来,随萨尔其满前来出使的部下低声开口,“大人,左右都是纳贡,为何非得要同熹和交好?”
“蠢货!”萨尔其满睨了他一眼,“这熹和善待俘虏,乃是有目共睹之事,不像西戎,将咱们部落里的壮士俘获后,便贬为奴隶身份,任由他们打骂发卖,如今我部既是做狗,给谁做不是做?起码熹和能让咱们站起来,不必一直跪着!”
“大人所言极是。”部下连连应声,反应过来又觉得此话听上去甚是苦涩。
当下受西戎压制,狄历部落农牧荒废,财政匮乏,与各部之间争抢而来的那些战利品根本不足以支撑牧民的日常消耗。相比而言,若能与熹和交好,不光能得来丰厚的回赐,还可用部中的牛羊皮毛等物,换取熹和的粮食,茶叶和铁器,旗黑几番权衡利弊,不得已才向熹和低头。
然归顺称臣,旗黑还有旁的目的,倘若将来西戎再犯,他们将来作为熹和的藩属国,可以向熹和请求支援,再不用一味的挨打和受欺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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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历部落能想到的好处,谢见君也能想到,他送走萨尔其满,立时就请旨面见七皇子,将使节所提出来的要求一一陈述。
“依谢卿所见,此时旗黑归顺称臣,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七皇子整个人裹在薄被中,轻咳了两声问道。
谢见君迟疑片刻,斟酌道:“微臣以为,此事当从长计议,狄历部落提出想要租借民户,学习耕种,但如果让牧民们掌握了如何种植粮食的法子,您觉得,如今咱们商谈的互市,还有必须存在的理由吗?还有,咱们又怎么能确认,萨尔其满说的两部之争都是真话?万一他是得了西戎王的授意,特此来麻痹咱们,行缓兵之计呢?”
“谢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七皇子仔细地琢磨了琢磨后,缓缓说道:“那孤把来龙去脉写明缘由,然后将此事交给父皇决策?”
“不急。”谢见君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奏明圣上之前,不妨先深入了解一下这个狄历部落,若萨尔其满句句属实,咱们再禀告也不迟。”
七皇子心里没多大主意,谢见君说什么,他便听什么,想着自己此行的任务还未完成,他就将这事儿给压了下去。
往后又过了三日,西戎王再度派使节前来,请求与熹和商谈互市。
“不是不乐意吗?还有哪门子和谈的余地?”睿王占据先机,待使节的态度,早已不如先前那般和善。
使节无端被噎了一嘴,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意,舔着脸笑道,“王上回去细想了一番,为着两国的百姓,甘愿让出一步。”
实则是西戎王不愿做赔本买卖,通过互市贸易获取熹和的东西,远比侵略抢掠要容易得多,傻子才愿意打仗呢,劳民费力不说,还整日里不得安宁!
“您这说的哪里话?我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自给自足的能力更是无可厚非,即便没有互市通商这一说,只要不受战事侵扰,百姓们照样能安居乐业。”睿王一心想把戏做足,三言两语阴阳得使节抬不起头。
有唱白脸的在先,谢见君适时跳出来唱红脸,打着稳定两朝的友好联盟的旗号,趁机提出要设立茶马司,由熹和派遣官员专门负责茶叶和铁器的贸易,另设定以马易物的标准要随市增减,且价例不定。
之所以有这要求,是为了让熹和在互市中始终处于主动和垄断的地位,以茶叶和铁器控制西戎,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西戎使节一门心思地想要促成互市,想也不想地全然应下。
但仅仅只是口头上的应准还不够,互市如何开设,开设的周期和地点,以及两边需协定的关税,种种问题,都得户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与其一点点斡旋,商议出个最终的协议来。
眼见着一桩心事了却,两方都松了口气。
“睿王殿下”使节抹了把额前的细汗,“吾等受王上之命,特此邀请您于明日入西戎营地,同王上共同庆祝两国从此交好。”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谢见君心中无端地暗讽了一句。
明知是鸿门宴,但西戎王以为两国交好的由头设宴邀请,即便睿王不乐意前去打交道,也拒绝不了一点。
转天,风和日暄。
载着七皇子和谢见君等诸位官员的车队出关越境,被将士们一路护送至西戎的地盘。
“我当兵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出来,不为了打仗呢。”
“说来也是,谁能想到去的地儿还是西戎,要知道去年年末,咱还同他们势不两立,转过年来就和和气气地坐一块去了。”
“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发着牢骚,脚下的进程却一刻也不敢耽搁。
四月的草场稀稀松松,露着大片大片光秃秃的枯黄,这要等到七八月份,天儿暖和了,才能恢复欣欣向荣的碧绿。
西戎的营帐就扎在草场上,因着地势空旷平坦,整个营寨呈四方状,边缘处设有鼓楼和用来勘测敌情的瞭望台,插着他们特有的虎旗。
熹和的车队到时,寨门口御敌的成排拒马和鹿砦已经搬开,西戎王为表对这次宴会的重视,特地在寨门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