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听见这话,谢见君愣怔了一瞬,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此事儿当、当真?”
“你怎么也结巴上了?”云胡侧目望了他一眼,脸上笑意不减,“我何时蒙骗过你?自然是真事,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周娘子,和商队里的伙计。”
“问他们作甚?我信你。”谢见君揉了揉他微凉的耳垂,偏哄道:“看不出来,我们小云掌柜的生意都做到曹溪去了,难怪我在城外遇见你那会儿,没见着王喜,原来是帮你开疆扩土去。”
云胡一双杏眸瞪得溜圆,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亮盈盈,他起身从箱笼里翻出个印章,献宝似的拿给谢见君瞧,“我就是靠着这东西帮忙,让甘盈斋在曹溪迅速打开了销路呢。”
“是嘛”谢见君惊喜道。他接过来印章,捏在掌心里掂量了两下,这才看见印章的印面是个小云朵的图案,应对着云胡的名字,底部刻着“甘盈斋”三个字,这字迹看起来歪七扭八,不同于寻常所用的标准的篆体,倒像是小夫郎自个儿手写,又拿给篆刻师傅描刻出来的,同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大字,颇有几分相像。
“我让王喜去刻的,跟曹溪百姓们说,只要集齐了六个印章,就能多送一坛糖水罐头,结果引来了好多人,他们为了应证我不食言,买了好多,还有人一下子就买了六坛,得了六个印章呢”
小云掌柜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这两个月在曹溪的种种经历,越说越起了劲头,眼瞅着精神头都旺盛了。
“等等,这满香楼是什么地方?”谢见君乍一听说在此地谈成了一笔大买卖,还狠狠地宰了那霍七娘一顿,有些好奇问道。
云胡当即变了脸色,神色不自然地躲开他的眸光,须臾,才低低地小声说道,“我、要是同你说实话,你可不许骂我哦”
谢见君愣怔一瞬,喉间溢出一抹浅笑,“这么害怕我?难不成是跑青楼去同老鸨谈生意了?”
“你你你你、你咋什么都知道?”云胡蓦然张大了口,“你莫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吧!”
“瞧你这模样,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了”谢见君莞尔,将人又拽回了自己跟前,好声好气地劝慰道:“倒不是不许你去,只是下次若是再去这种地方,莫要傻愣愣地跟青哥儿跑去,好歹要带上几个人,那里鱼龙混杂,保不齐遇着什么宵小之徒,你们两个小哥儿可就麻烦了。”
云胡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他悄默声地拽上谢见君的衣角,小鹿似的眼眸忽闪忽闪,“你不生气?”
谢见君无奈,“我若是生气,你下回就不敢去了?”
云胡略一思忖,乖乖巧巧地勾手道:“那我还是多带几个人吧。”
“嗯。”谢见君浅应了一声,晓得小夫郎同自己说这些,是想听两句夸奖,他便捡着好听的话,将人从头到尾夸赞了一便。
这一夸,俩人的身子就彻底地交叠在一起,隐忍了数月的克己复礼,已然按讷不住,情玉犹如涌动的潮水,潮湿而缠绵,一点点地渗入深思中,侵占掠夺。
————
转日,天色微明,窗外乌云蒙蒙。
谢见君醒的有些早,平躺在榻上缓了半天的神。
昨个儿半夜突降大雨,豆粒大的雨点子敲打在瓦片上劈啪作响,他披上外衫,撑伞去看了看熟睡的满崽和大福,回来见云胡一整个瑟瑟地缩成一团,冻得像只小虾米,便又从斗柜里翻出一床厚些的被子,将人牢牢裹住,拥着睡了半宿。
燕雀低鸣,怀中人被惊得羽睫微颤,身子诚实地朝着暖和的地方凑近了些许,“什么时辰了?”,云胡环住他的腰,轻蹭了蹭黏糊道,声音里浸着初醒时的沙哑。
“今日天不好,再睡会吧。”谢见君掖紧了被角,俯身在小夫郎额前落下轻轻一吻,唇瓣触碰到的滚烫令他瞬时一怔,手下意识地搭上他的额头,“云胡,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嗯”云胡哼唧了两声,只觉得阵阵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裹紧了棉被也无济于事,没一会儿,又起了股热意,在身体里胡乱地流窜,惹得他虚乏无力,鼻子里更像是塞了两团毛茸茸的棉花,连呼吸都难耐。
“脑袋里的水好像烧开了,咕噜咕噜的”他双手搭在头顶,低低地呢喃着。
谢见君失笑,从屋外端来一盆冷水,浸凉了帕子,敷在小夫郎的额前,“我让大河叔去请冯大夫过来给你搭搭脉,今个儿先不去甘盈斋了,在家里歇着吧,一准是昨晚上骤然降温,冻着了。”
“被你折腾坏了”云胡迷迷瞪瞪地说着胡话,扣住他的手指,热腾腾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你多陪陪我,我就不难受了。”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待着。”谢见君回握住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约摸着干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冯大夫提着药箱,姗姗来迟。
“劳烦您了。”谢见君赶忙起身,让开了床榻的位置。
就见冯大夫熟练地从药箱中翻出精巧的腕枕,搭在云胡身下,净手后,三指轻轻地按压在寸口之处,他眉头紧皱,不住地捋着自己的花白胡须,似是在感触着什么。
少顷,他缓缓开口,“知府大人莫要担心,夫人脉浮而紧,是以风寒外侵,阻遏了卫气而至,待老夫开个药方,喝上几日药便可安好。”
“还得喝药呐”此刻烧得一塌糊涂的人,努力支撑起上半身来,苦着脸问道。他双颊红扑扑的,眸中水光潋滟,瞧着就可怜极了。
但谢见君哪会是在这种事儿上还纵着他的人,要知道古代一场重感冒就能要人命,他岂敢懈怠,当即就唤李大河拿着晾干墨汁的药方,去药堂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