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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内,月色正静。
林清远突然惊醒,漆黑柔软的床帐内没有一丝光亮,他下意识伸出手触碰身旁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不愉快的事。
宋初语顺势靠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声音模模糊糊:“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林清远目光沉静:“不算……”却无意识的将人抱的更紧一点,他这种生来就多余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记得他,甚至如果没有他,就连母亲也会活的安逸一些,至少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他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出生,不被人期待,不被允许,除了苦了生了他的女人,带给了对方灾难,其实什么都没有,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怪谁,就很荒谬。
若说林家十恶不赦,林家就连他是谁,恐怕也是现在才知道;如果说是那个人错了,那个人本来就没想过让他出生,错在哪里?
怪那个疯女人吗!她厌恶别的女人给她丈夫生的孩子,细想想有什么错,换成他,他弄死那个孩子的手段只会比对方更残忍。
谁还没个家
也不对。
以前他想这些的时候没有这么平静!都是想着怎么弄死对方、肢解林家,让他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吗?!不是当看不见吗?!那好吧,都去死!他尚且活的莫名其妙,别人凭什么都好好的,大家都死一死,把他和他娘吃过的苦,千百倍的在他们身上讨回来。
他连怎么折磨他们他都想好了!就把他们串起来,挂在他和他娘逃亡过的路上。还要先从小的开始串,再串妇孺,最后才是男人才是老家伙;要不然关在一个大笼子里,先放饥饿的人进去饱餐一顿。
不,不,还不够,还要……
真的兵临城下时,他以为会把那里变成人间炼狱。他做的到,区区一个临泽郡,对他来说犹如探囊取物。
‘爹爹,为什么不攻进去?’小山抱着他的脖子问的天真又兴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仇恨瞬间分崩离析!往日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的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都不存在了。
他有孩子,有郡主,有了自己的家,甚至能站在对方的立场看他的出生、他和母亲的命运,看那个注定悲剧的开始和结束,更看那个疯女人。也正视林家从来不需要他,那对夫妻确实不稀罕他和他母亲的事实。
林清远想完一切后,就坦然接受了,他不必非要在那里有个名字,非要去讨个说法,本来就不稀罕他,问多了浪费口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他有家人,有要做的事,不必非执着那个过往,所以他走了,林家是林家,他是他,他接受并谅解他和母亲曾经所有的苦难,从此——为他和他的家付出,各凭本事。
宋初语的手滑进他的衣领:“想什么呢……”
林清远身体颤了一下。
“觉得你睡不着……”做点别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声音热情软绵……
林清远钳住她的手,掌握属于他的主动权……
……
“爹,爹爹早!”一大早,宋岐欢快的跑过来跳到大马金刀坐在门槛上吃红薯的父亲身上:“你怎么坐在这个地方?”嗅嗅红薯:“还吃生的,像街头葛大爷一样,夫子说不可以没规矩坐门槛。”见他爹要打他,快速从爹爹肩上翻过去,向内室跑去:“娘,娘,娘我晨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