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颤颤巍巍地撑着墙站起来,可刚一站稳,就又因为身体发麻而再度瘫倒。
覃欢出来时,就看到这样的宋澜,像遗落在沙滩上的泥娃娃,浪一冲,似乎就会垮塌。
覃欢有些不忍心,却还是走上前去,对宋澜说,“那个宋澜,我们可能需要你签字”
“郑知微昏迷不醒,也没有旁的亲人的,或许只能让你签字。”
宋澜突然站直,背仍是靠着墙,她红着双眼,却一直坚持着没有落泪。
宋澜看向覃欢,说,“我签。”
“你不看看什么情况吗?”
宋澜默然,拿过护士手中的笔,就在白纸黑字上庄重地落下自己的姓名。
“宋澜,郑知微需要截肢。”
圆珠笔笔头就猝然停留在光滑的纸面上,洇出一块不小的黑渍,宋澜顿了顿,可仍是咬紧牙关,写完最后一笔。
而站在一旁的李玉江听见后,却再也忍不住地埋头痛哭。他一个高大的男人霍然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急诊大厅的一角,哭得太过凄烈。
站在他前方的宋澜却只是呆呆望着覃欢离去的方向。
她的左手按住不住发抖的右手,没发一言。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似乎正是因为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才让她大脑一片混乱。她没有理会蹲在地上大哭捶地的李玉江,径直走到外面,感受着雨一寸寸浇灌着她。宋澜抬头望天,却什么也看不见,而只是这一瞬,她的泪就悄然滑落,混在雨里,不见踪迹。
宋澜安慰自己,“相信覃欢,相信骨科的医生,相信郑知微。”
她还安慰自己,“没关系,截肢也没关系,自己可以成为她一生的拐杖。”
她借由夜色,继续安慰自己,“她的郑知微,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宋澜看不到月亮,也见不到星星,可她还是一遍遍祈祷,一遍遍祈求月夜星辉能够照拂到她的郑知微,能够让她安然地走出这个黑夜。
可这夜的宋澜并不知道,即便郑知微能够走出这个夜晚,但她最终只能有一个被水深深淹没的、颠倒的夏天。
日后的所有夏天,她都不再能穿上漂亮的裙子,洒脱地走在街上,走在她的身旁。
她可以走出这个黑夜,却最终走不出一个残缺的初夏。
宋澜不敢去想,她缩小自己,尽可能地缩干自己所有的情绪,站在抢救室外面,等待她的郑知微安全无虞地出来。
届时,她想,她一定会握紧她的手说,“郑知微,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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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所有的城市都在热烈积极地欢迎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