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底飘过一丝异样,但不妨碍他此刻的激动,他压抑着情绪道,“阿濛,是我。”
男人的眼眶已经红了,而那双小猫眼暗暗垂下,她似乎只犹豫了一瞬,然后点点头以示招呼,就开始收拾自己手头上的工具。
平静得像是她早已料到了他的来访。
画笔、金粉颜料、调色盘、规尺……她的动作麻利而娴熟,很快就将东西全部归置为两个提篮,一个放在座位边的角落里,另一个,她显然是打算拎在手里带回家去。
她刚一起身,却发现身后那人已经近在咫尺——
“我帮你吧——小心!”
周濛的一声惊呼还含在口中,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跌倒,正好摔进了那堆收拾好的颜料罐中。
方才元致不是没想来帮她,不料被她几番躲开,直到她被脚边堆满的杂物绊倒,他该去扶她一把的——
可是他犹豫了。
他也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犹豫呢,也许是因为她那过于疏离的眼神,又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他心中五味杂陈,分不出心思去多想。
正是他这一刹那的犹豫,让她满满当当摔了下去,摔了半边身子的颜料。
元致再不敢犹豫,二话不说一步踏上前去,赶紧将她从一堆碎裂的颜料罐中横抱了出来。
“抱歉,冒犯了。”
仅仅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将她放下,既利落避嫌,又让她重新站得稳稳当当。
他重新退回了几步,将收回的手攥紧成拳,隐在宽厚的黑色大氅的阴影里,而周濛,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因为满手的颜料,反正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是她毫不在意。
她将双手在裙摆上擦了擦,又用袖子囫囵着擦了脸,理了理衣裙,拎起那个完好的竹篮,目不斜视地就开始往外走。
生气了吗?
似乎确实是生气了,怪他吓到了她吗?不像,她见到他,明明无惊也无喜。
那就是……怪他抱了她,冒犯了她?
可这也是不得已啊。
“阿濛?”
他快步跟了过去,想拉她的手腕——
可这该死的身体的默契,在他出手的瞬间,她预先有知似的,立刻便成功躲开了。
“阿濛,别走!”
他脱口而出,急得声音发颤,周濛却出乎意料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斜睨他。
“知道我家在哪?”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并不友善地问道。
他怔愣在原地,很久才“嗯”了一声。
他确实知道,他只用了两个月就找到了她,因为他不惜代价,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手段。
她好似对此全都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