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了解这一层缘由,无可厚非,他本来也不希望她再介入朝局,可是,即便这一次她了解了,而下一次又遇到类似的事情,他毫不怀疑她还是会大方地把他推去别人怀中。
“替我着想?你可真会替我着想。”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石斌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说周濛这小姑娘别的还好,就一点,满脑子的小算计,没有一点真心。
其实,她何止对别人没有真心,还会把别人对她的真心当作一文不值。
他心情恶劣极了,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么我想娶你,也是想攀附你祖父做你们中山国的女婿?”
周濛一愣,这个她还没想过,可是一些过往的恩恩怨怨顷刻间漫上回忆。
可是,就是她的这一瞬沉默,让元致的心仿佛跌入了一片冰湖的湖底。
“最初你救我就带着目的,所以你认为我也一样,我对你做过的所有的事,我的情意,全都带着目的,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是也不是?”
他控住她的双手,人却向后退了一步,审视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周濛漂亮的圆眼睛瞬时也失去了神采,泪雾漫了起来。
她是带着目的救他,可是她最初的目的一个都没有实现,不仅如此,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她至今都没有一句怨言,如今还要被他拿来讥讽一番吗?
他如此恶劣,周濛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有心理负担了。
“谁知道呢,在你那里又不是没有先例。”
暗沉的黑眸眯起,“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周濛冷笑,进而理直气壮。
“那不妨就从九年前说起,我阿娘不远千里带我北上想让我嫁进北燕,凭我们的落魄凭什么能攀上你北燕世子,谁都知道这是不自量力。可是,如果事先你们没有表达出愿意结亲的意向,阿娘是不会贸然带我北上的,结果呢,你们违背了事前的承诺,替你订下了与宇文慕罗的婚约,让我阿娘顷刻间就成了一个笑话。三年前,你父王终于得知了宇文氏有异心,又恰逢我兄长重返中山国打算争一争王位,于是你们又打上了我的主意,你父王为了替你争取中山国的支持,临终前写了婚书向我祖父求娶于我——
“这一拒一求,呵,你们家把我当作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伎吗?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欺人太甚,要不然你以为周劭为什么要烧掉你父王绝笔的婚书?”
听到“女伎”两个字的时候元致的手力道大得可怕,他张口想辩,周濛却没有给他机会。
周濛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元致,你洁身自好也许不假,因为你的婚事啊,从来只看岳家的家世,这一点我说的有错吗?我成全你,撮合你和新安郡主,有错吗?”
“是,你可以说我就是个很功利的人,我承认,我什么也没有,我想要的不靠我自己去争谁会给我?但是我起码还知道付出代价,而你,你们男人只会比我更功利,你日后建功立业,送上门的郡主公主多的是,好处也多的是,就算你不好女色,那如果你手头上的所有困境,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单凭收纳一名女子就可以解决,你还会拒绝吗?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的——”
“闭嘴!”
元致胸膛微微起伏,气得只得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语气都在发颤,“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
此刻他整个人已经被愤怒笼罩,掌中的木框发出微微变形的声响,周濛听到这声音,唯恐下一个被捏碎的是自己的骨头,小心地往另一边躲了半步。
这纵然是她以一番气话起头的,但越说越真,前头还是怎么解气怎么说,后头就全是真心话。
阿娘过世后,她的少女时代是在天青阁度过的,她听过太多男人的花言巧语,看过太多的背叛,情意薄得像纸,她不可能会相信男人这种玩意儿,元致兴许会比那些男人好一点,但能好多少呢,她从来都没有信心。
更何况,他还要做大事,他想要的还有很多,对她的背叛只是个时间问题,更让她确信的是,他和他的家人已经背叛过她和阿娘一次了。
元致得不到她的回答,而且还在往外躲,似乎想逃,他急不可耐地伸手,单手捉住她的下颌,这令周濛又惊又怒,偏头想离开他的钳制,但这方面他显然更加老道,没使什么力道也能让她无法逃脱。
周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只不过是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而不敢说的话,这些话的确可能会惹恼他,那大不了大家开诚布公谈一场,谈不拢就好聚好散,可是,眼前回应她的却是他凭借男子的体力优势压制住她——
她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穿堂而过的风时不时撩起元致的黑发,但他浑然不觉,眼神阴鸷地盯着她的脸,下巴,然后嘴唇。
他这样的眼神让周濛陌生,但他的意图不难猜,她不想再被他亲了,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索性一偏头,他的手还停在虚空中,她便一口咬在了虎口上。
他的手筋骨突出,没什么肉,她一口就咬在了骨头上,而且发了狠,元致“嘶”了一声,居然就皱着眉头看着她咬。
明明咬人的是她,却也是她的眼睛里凝起了汪汪的泪水。
元致这才伸出另一只手来捏住她的腮,叫她松口。
牙印上开始渗血,他却顾不得疼痛,手上终于使了几分力道,一边恨不得把这漂亮的小嘴捏碎,一边只想托住她的脸,让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得到他。
他的拇指带着力道划过她的红唇,她的唇看着小巧,实则肉嘟嘟的,尤其是亲上去的感觉,他知道有多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