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澜怔了怔,出声道,“为何,你不喜欢小孩?”
……
不喜欢小孩吗?
叶浮光想到自己曾经呆过的孤儿院,永远都有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被送过来,有的是智力有缺陷、有的是身体很不好,其中有乖的、有不乖的。
她说不出对这些同类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心中始终有个疑惑,就是他们、或者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选择生孩子的呢?
于是她读书时,总有意无意地去关注这些,心理学、爱情故事……社会学,她什么都看,却发现那些理论套不上这些日光下的悲剧。
很顺便地——
她被科普了很多生产的知识。
虽然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地坤生孩子到底是怎么样令所有人觉得轻松的事情,可是沈惊澜之前在鸢城的医案和脉象还在她的记忆里,叶渔歌的医术虽没到可以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却也可称独步天下,就是这样的神医在鸢城看沈惊澜的医案,都几度翻古籍到半夜,给她的药方也是换了又换。
后来更是叮嘱叶浮光,若是不想离,就多看着点那位。
沈惊澜从前的那些重伤、九死一生最终治愈的伤,并不是没有在她身体里留下痕迹,她看似强大不可战胜,实则命运早就在暗处准备收取她曾经肆无忌惮预支的愈合能力。
现在她成了帝王,是天命所归之人,是大宗建国以来除了燕城战时都所向披靡无可匹敌的战神,所以那些朝臣都会忘记,她也只是肉。体凡。胎,她也是会受伤的,当她怀孕、成为一名母亲,其他人怀胎时的痛苦也会一视同仁地落在沈惊澜头上。
……叶浮光不懂,为什么她曾经只是亲王的时候就要先天下之忧而忧,现在成为了帝王,拥有无边的权势,却依然要为大宗燃烧至此?
再长的蜡炬也是会烧干的。
她不想沈惊澜吃这么多苦。
所有地坤、所有人在这世上受过的苦,她都吃过,难道现在还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生产之苦和养子之艰辛也见证一次吗?
叶浮光做不到。
她绝对不会让沈惊澜再在自己的眼前受一次伤。
……
上一世的教育与知识在叶浮光脑海中反复出现,她闭着眼睛,因为情绪翻涌得太厉害,便没办法很好地组织语言,只能磕磕绊绊地解释:
“你身体里很多旧伤……若是怀孕,那些伤都会出现,而且不好用药……会很辛苦很辛苦……我会担心,你别生,你不要生……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说着说着,对那种未来的恐惧使得眼泪再度涌出来,就这样洇湿了坐在沉香木椅上的人衣领,让沈惊澜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能地将人抱入怀中,根本不记得刚才翻开那奏折时想的事情,恰好这时郁青带着御膳房的糕点回来,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乍然瞥见两人的情景,立即抬手止住后面的宫人,又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沈惊澜将执拗地强调“不许生”的人抱在腿上,拿出绢帕擦她面上的泪痕,倒是没想到叶浮光对她的身体健康执着到这个程度,可是想想先前几次让心上人担惊受怕、以及在鸢城因为这事闹到差点要同自己和离的地步,又能理解她现在的泪。
说到底,都是自己总一次次地拿命去拼,留下的债太多,现在才没有任何能坚持的余地。
她思索片刻,对叶浮光道,“先让……叶渔歌来看看。”
叶渔歌没有进太医院,按说平日有些不舒服的再叫她一个臣子肯定不合适,然而群臣密切关注后宫情况的当下,倘若沈惊澜龙体不适,传到前朝不知道又是什么轩然大波。
现在传叶渔歌,倒是正好。
……
得益于叶浮光的这层关系,叶渔歌被皇后传入后宫倒是很方便,况且两人都是乾元,从伦。理和亲情两层角度而言,朝臣都挑不出错处。
她穿着叶浮光给她用妆花缎裁的衣衫,布料选的浅色系,上面用银线穿出的竹叶层层叠叠,在日光下还会与底色交织出深浅不同的阴影。